太阳会拥抱清晨

1 年的秘密徐灿第一次见到徐阳，是在十八岁的那个夏天。

彼时她刚从乡下的田埂上跑回来，裤脚沾着新鲜的泥土，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

外婆正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她。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

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徐灿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她刚结束高考，正盘算着填报离家远些的大学，去看看外婆口中“外面的大世界”，

可外婆接下来的话，像一块巨石，硬生生砸碎了她所有的憧憬。“灿灿，外婆有件事，

瞒了你十八年。”外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拉过徐灿的手，

那双手布满了老茧，却依旧温暖有力，“你……你还有个弟弟，叫徐阳。今年十六岁了。

”徐灿愣住了，仿佛没听清外婆的话。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

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城里打工，每年只寄些钱回来，偶尔打个电话，

语气总是生疏又客气。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生女，是外婆捧在手心长大的宝贝，

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弟弟来？“弟弟？”徐灿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外婆，

您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有弟弟？爸妈从来没跟我说过。”外婆叹了口气，

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像是藏了无数的心事。“这事儿，说来话长。

当年你爸妈在城里打拼，意外怀上了徐阳，可那时候条件不好，你又还小，需要人照顾，

他们实在分身乏术。更没想到的是，徐阳生下来的时候，眼睛就出了问题，

医生说……说他这辈子，可能都看不见了。”说到这里，外婆的声音哽咽了，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你爸妈那时候又急又怕，觉得对不起徐阳，

也怕照顾不好两个孩子，就把徐阳托付给了城里的一个远房亲戚照看。这些年，

他们一直偷偷接济，也不敢告诉你，怕你心里不舒服，更怕你接受不了这个弟弟。

现在你长大了，懂事了，你爸妈也觉得，该让你们姐弟俩相认了。”徐灿的脑子嗡嗡作响，

无数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她不是不舒服，是愤怒，是委屈，是被全世界欺骗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瞒着她？难道就因为弟弟失明，是个“累赘”，所以就要藏起来，

而她就活该被蒙在鼓里十八年？她甚至开始怨恨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如果不是他，

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爸妈会不会多关心她一点？“我不接受！”徐灿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这样的弟弟！他们凭什么瞒着我？凭什么把他扔给别人，

却让我以为自己是独生女？”她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将外婆的叹息和外面的蝉鸣都隔绝在外。房间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些许光亮。

徐灿扑到床上，抱着枕头失声痛哭。她想起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爸妈陪着，

而她只有外婆。她无数次问外婆，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外婆总是笑着说“快了”，可等来的，

却是一年又一年的失望，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失明弟弟。接下来的几天，

徐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愿意见人。外婆敲门，

她假装没听见；爸妈打来电话，她直接挂断。她像一只受伤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她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包括她最敬爱的外婆。

2 初遇徐阳直到一周后，外婆带着一个男孩出现在了院子里。那个男孩身形单薄，

比徐灿想象中要瘦一些，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

他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微微侧着头，

似乎在倾听周围的声音，神情安静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灿灿，出来看看吧。

”外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恳求，“徐阳他……他很想认识你。”徐灿咬着唇，

心里的怨气还没消散，但外婆的声音让她有些不忍。她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打开了房门。徐阳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微微转过身，

脸上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你就是姐姐吧？我叫徐阳。”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徐灿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打量着他。她看到他紧闭的双眼，

心里的怨气又冒了上来。就是因为他，她的人生才被打乱；就是因为他，

爸妈才对她如此疏忽。她甚至恶意地想，失明也是活该。“姐姐，我听说你刚高考完，

考得一定很好吧？”徐阳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依旧笑着说道，“外婆跟我说，

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学习好，还很懂事。”徐灿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转身就往屋里走。

“我不认识你，你走吧。”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徐阳的头上。徐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失落。外婆连忙打圆场：“灿灿，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徐阳好不容易来一次，你怎么能这么对他？”“我不想见到他！

”徐灿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这里是我的家，我不欢迎他！”说完，她再次关上了房门，

留下外婆和徐阳站在院子里，气氛尴尬又沉重。3 姐弟情深接下来的日子，徐阳并没有走。

爸妈打来电话，说那个远房亲戚最近身体不好，实在照顾不了徐阳，希望徐灿能体谅一下，

让徐阳暂时住在乡下，和外婆、徐灿一起生活。徐灿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架不住外婆的软磨硬泡，还有爸妈在电话里的苦苦哀求，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只是依旧对徐阳冷淡至极。徐阳似乎很懂事，从不主动打扰徐灿。

他每天都会跟着外婆去院子里打理菜园，虽然看不见，但他会仔细地听外婆的指挥，

小心翼翼地除草、浇水。他的动作很慢，也常常会出错，比如把菜苗当成杂草拔掉，

或者把水浇到外婆的鞋子上，但他从来不会抱怨，只是会不好意思地笑笑，

然后更加认真地学习。有时候，徐灿会坐在房间的窗户边，偷偷观察他。

她看到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植物的叶子，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看到他听到小鸟的叫声时，

会微微扬起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看到他不小心摔倒时，会自己默默地爬起来，

拍掉身上的泥土，然后继续做事，从不喊疼。不知不觉间，徐灿心里的怨气似乎少了一些，

但依旧对他很冷淡。她不跟他说话，不给他好脸色，甚至会故意把他的东西藏起来，

看他着急地到处摸索。每次看到徐阳手足无措的样子，徐灿心里都会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莫名的空虚。有一次，外婆让徐灿去镇上买些东西，

顺便给徐阳买一块他一直想要的盲文写字板。徐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很不情愿。

她到了镇上，买完外婆交代的东西，就把买盲文写字板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外婆问她盲文写字板呢，徐灿支支吾吾地说忘了。外婆有些生气，

责备她说：“灿灿，你怎么能这样？徐阳那么想要那个写字板，你怎么能忘了？

”徐阳连忙拉住外婆，笑着说：“外婆，没关系的，我不用也可以。姐姐可能是太忙了，

忘了也正常。”徐灿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明明是故意的，可他却这么轻易地原谅了她。那一刻，

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既幼稚又可笑。晚上，徐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起徐阳白天的样子，想起他紧闭的双眼，想起他腼腆的笑容，

想起他小心翼翼做事的模样。她突然意识到，徐阳也是无辜的。他没有选择失明，

也没有选择被父母托付给别人，更没有选择隐瞒徐灿的存在。他只是一个渴望亲情，

渴望被爱的孩子。从那以后，徐灿对徐阳的态度渐渐缓和了一些。她开始愿意跟他说话，

虽然话不多，但不再是冷冰冰的敷衍。她会主动告诉徐阳院子里的花开花了，

会给他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会在他摔倒的时候，第一时间跑过去扶他起来。

徐阳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变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他会跟徐灿分享他听到的声音，

比如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小鸟唱歌的声音，甚至是蚂蚁搬家的声音。

他会跟徐灿讲他小时候的事情，讲那个远房亲戚对他很好，讲他虽然看不见，但依然很开心。

徐灿发现，徐阳虽然失明，但他的世界并不黑暗。他的耳朵很灵敏，

能听到很多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他的心思很细腻，

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变化；他的性格很乐观，从不抱怨命运的不公。跟他在一起，

徐灿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也变得有趣了起来。有一次，徐灿带着徐阳去田埂上散步。

夏天的田野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庄稼，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徐阳牵着徐灿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脸上带着好奇的神情。“姐姐，田野里是什么样子的？

”徐阳轻声问道。徐灿放慢脚步，耐心地跟他描述：“田野里有很多庄稼，

比如水稻、玉米、大豆。水稻现在长得很高了，绿油油的，风吹过的时候，

会像波浪一样起伏。玉米也长高了，结出了小小的玉米棒，外面裹着一层绿色的外衣。

大豆的藤蔓顺着架子往上爬，开着小小的白色花朵。”徐阳认真地听着，

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听起来真美好。”他感叹道，“如果我能看见就好了，

我真想亲眼看看这一切。”徐灿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酸酸的。她握紧了徐阳的手，

轻声说：“没关系，以后我会经常带你出来散步，我会把我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

”徐阳笑了，笑得很灿烂，像夏日里的阳光。“谢谢姐姐。”他说，“有姐姐在，

我就好像能看见了一样。”那天晚上，徐灿做了一个梦。梦见徐阳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大很亮，像星星一样。他笑着对徐灿说：“姐姐，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太阳，

看见了花，看见了你。”从那以后，徐灿和徐阳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她会像照顾亲弟弟一样照顾徐阳，帮他洗衣服、整理房间，陪他读书、听音乐。

徐阳也会帮徐灿做一些他能做的事情，比如帮她剥蒜、择菜，在她学习累的时候，

给她讲一些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外婆看着姐弟俩和睦相处的样子，

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常常说：“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徐灿的高考成绩下来了，

她考得很好，足以填报一所名牌大学。爸妈在电话里很开心，让她好好选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