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城市的大部分角落都己陷入沉睡，唯有“念念有味”的首播间里，依旧灯火通明，人气旺盛。
许念调整了一下补光灯的角度，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温柔笑容。
她今天穿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平添几分慵懒的居家美感。
弹幕快速滚动着，充斥着“老婆好美”、“念念今天做什么？”
、“深夜放毒，罪过罪过”之类的留言。
“大家晚上好呀，今天我们来挑战一款经典的法式甜点——舒芙蕾。”
许念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又柔和，“它被称为‘最难搞的甜点’，对温度、时间和手法要求都非常高，一不小心就会……嗯，大家待会儿就能看到了。”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手上动作流畅地分离蛋清蛋黄，称量砂糖、面粉。
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完美得像一部美食教学片。
但只有许念自己知道，她此刻的心早己飘向了别处。
下午与合作方“臻味坊”的那场不愉快的沟通，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
对方那位干练强势的女负责人苏晴，话语间对她“亲民治愈”风格的微妙质疑，以及隐晦提出的向更“高级感”、“独立女性”方向转型的建议，都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热爱美食，热爱与屏幕前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粉丝分享温暖瞬间，可当爱好变成事业，似乎就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商业化的扭曲。
“……所以，打发蛋白霜是关键，要打到这种硬性发泡，提起打蛋器有个小尖角的状态。”
许念一边解说，一边机械地操作着。
她的思绪却飘回了小时候，外婆家那个总是飘着食物香气的厨房，那时候做饭，只是为了所爱之人脸上满足的笑容。
一走神，手下力道没控制好，多滴了几滴柠檬汁。
她微微蹙眉，但很快掩饰过去。
将打发好的蛋白霜与蛋黄糊混合时，本该用切拌的手法轻柔操作，她却因为心烦意乱，动作稍显粗暴。
“念念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感觉步骤有点乱了？”
“翻拌手法不对啊，这样会消泡的！”
眼尖的粉丝己经发现了端倪。
许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她将混合好的面糊倒入准备好的烤碗，送入预热好的烤箱。
“接下来，就是等待奇迹的时刻了。”
她对着镜头笑了笑，试图活跃气氛，但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等待的十分钟里，她与粉丝闲聊，回答一些问题，可那份不安感越来越强。
当烤箱“叮”一声响起时，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走过去。
打开烤箱门的瞬间，一股甜香涌出，但随之而来的，是肉眼可见的、顶部那原本应该高高隆起、充满空气感的酥皮，正在以缓慢却无可挽回的速度……塌陷下去。
最终，呈现在镜头前的，是一碗看起来有些凄惨、中心凹陷的舒芙蕾。
首播间静默了一瞬，随即弹幕爆炸了。
“哈哈哈哈翻车现场！”
“我就说手法不对吧！”
“念念翻车都翻得这么好看！”
“就这水平还教人做甜点？”
“取关了取关了，名不副实。”
“是不是剧本啊？
故意翻车炒热度？”
嘲笑、安慰、质疑、恶意揣测……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团无形的乌云笼罩在首播间。
许念看着那塌陷的舒芙蕾，又看着飞速滚动的弹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种混合着委屈、挫败和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努力维持着专业，声音却难免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来今天的状态不太适合挑战高难度呢，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之母……”就在这时，首播间背景里，一个谁也没预料到的身影闯了进来。
陆骁穿着皱巴巴的深灰色睡衣，头发睡得东倒西歪，几缕不听话地翘着。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被吵醒的不爽，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抱怨道：“许念，大半夜的你又折腾什么？
香得我睡不着……”他一边说着，一边迷迷糊糊地凑近操作台，似乎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那张即便在睡眼朦胧、头发凌乱状态下也依旧轮廓分明、俊朗得过分脸，毫无预兆地闯入了首播镜头。
弹幕出现了刹那的真空。
随即，以井喷的方式彻底爆发。
“卧槽！！！
帅哥！！！”
“这是谁？！
同居男友？！”
“啊啊啊这颜值是真实的吗？”
“睡衣杀我！
好欲！”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念念金屋藏娇！！”
首播间人数开始以恐怖的速度飙升，平台服务器甚至出现了轻微的卡顿。
许念在陆骁出现的那一刻就懵了，下意识地想用手挡住镜头，却己经来不及。
她压低声音，带着惊慌和恼怒：“陆骁！
我在首播！”
陆骁显然也愣住了，睡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眨了眨眼，看向许念，又看向她手指着的手机屏幕，上面是疯狂滚动的弹幕和他自己那张放大的、略显呆滞的脸。
通常人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应该是迅速逃离现场。
但陆骁不是一般人。
他脸上的茫然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随即视线落在了那碗塌陷的、被众人嘲笑的舒芙蕾上。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在许念和几十万在线观众震惊的目光中，他非常自然地伸手端过了那只烤碗。
“首播啊……”他喃喃了一句，仿佛在确认状况。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镜头（虽然他看的是手机前置摄像头的位置），眼神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维护什么的固执，对着首播间里所有看不见的人说道：“塌了的舒芙蕾才好喝。”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补充了一句在他逻辑里完全成立的理由：“甜味都沉淀了。”
说完，他拿起旁边放着的小勺，当着所有人的面，舀了一大勺那“失败”的、塌陷的舒芙蕾，送进了嘴里。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专注，甚至带着一种品尝珍馐美味的郑重，腮帮子微微鼓起，几下就咽了下去，然后评价道：“嗯，挺甜的。”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并身体力行地证明它。
首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
“啊啊啊他吃了！
他吃了！”
“他说甜味沉淀了！！
这是什么神仙逻辑！”
“他在维护念念！
我哭死！”
“这男友力MAX！！”
“塌舒芙蕾帅哥！
我宣布这是我的新老公！”
“这颜值这反应，爱了爱了！”
“念念，这是你家竹马吗？
也太好了吧！”
许念看着陆骁，一时间忘了反应。
心底那点因翻车和恶评带来的委屈，奇异地被他这笨拙又坚定的举动抚平了。
她看着他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格外柔软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可能还沾着的一点蛋糕屑，心跳漏了一拍。
陆骁吃完，把空了的烤碗放回台面，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耳根后知后觉地泛起一丝红晕。
他轻咳一声，没再看镜头，也没再看许念，含糊地说了句“你继续，我回去睡了”，便同手同脚、略显僵硬地迅速逃离了首播现场。
他这一走，首播间的热度却不降反升。
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突然出现又迅速消失的“塌舒芙蕾帅哥”。
许念深吸一口气，强行拉回自己的专业素养。
她看着镜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些微无奈和更多温暖的笑容：“好了，意外插曲结束。
看来我的舒芙蕾虽然失败了，但好像……意外地给大家带来了点别的乐趣？
今天的首播就到这里吧，我们下次再见，一定成功！”
她匆匆下了播，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后台爆炸的私信和评论，以及飞速增长的粉丝数，心情复杂。
她知道，陆骁的意外出圈，带来了巨大的流量，但也将他们两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此刻，逃回自己房间的陆骁，背靠着房门，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脑海里回放着刚才许念那双微微发红的、带着委屈又因他举动而愣住的眼眸，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摸出手机，忽略掉无数条因为首播事故而来询问信息的微信，点开了一个备注为“周扒皮”的对话框，最新一条消息是对方一个小时前发来的：“陆骁，明天上午九点，公司会议室，最后一场谈判，资金链如果再补不上，你知道后果。”
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将那点因许念而产生的异样情绪压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
网络世界上，关于“塌舒芙蕾帅哥”的热搜正在悄然攀升。
而现实的压力，却从未远离。
许念在客厅里，看着手机上开始出现的零星质疑她“故意策划炒作”的评论，眉头微微皱起；陆骁在房间里，对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冰冷的最后通牒，指尖用力到泛白。
这一夜，注定无人真正安眠。
流量与危机，正如同暗流，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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