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冻苔原的风,是带着牙齿的。
它卷着冰碴子,从极北的冰盖一路南下,刮过艾拉空洞的眼窝时,像无数根细针在反复穿刺。
她没有闭眼——反正也看不见,只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半张脸埋进洗得发白的羊毛围巾里。
围巾是哥哥莱纳斯织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洗不掉的阳光气息,那是南部平原独有的味道,和苔原的凛冽格格不入。
“驾!
再快点!
天黑前必须赶到极光镇!”
车夫的吆喝声裹着寒风砸过来,粗糙的手掌重重敲在马车挡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艾拉怀里的萤火石硌在肋骨上,带来一阵尖锐的疼,却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慌忙用手护住胸口,指尖紧紧攥住那枚温热的石头。
萤火石是哥哥留给她的最后念想,鸽蛋大小,通体泛着柔和的暖光,即使裹在三层粗布衣裳里,也能感觉到那源源不断的热量。
石面上还残留着莱纳斯掌心的纹路,深浅不一,像他曾经为她描绘世界时,落在她手背上的指尖痕迹。
“艾拉,你看那风铃草,是白色的,像星星落在草地上,风一吹,就会唱好听的歌。”
“艾拉,极光不是绿色的,是七彩的,像神打翻了调色盘,会在天上流动,把整个夜晚都照亮。”
“艾拉别怕,等我找到星落水晶,就能让你看见这一切了。
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南部平原,在风铃草丛里搭个小房子,再也不分开。”
哥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艾拉知道,那己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暗影瘟疫像一张黑色的网,骤然笼罩了南部平原。
魔物从裂开的暗影裂隙里涌出来,它们的爪子带着腐蚀性的毒液,牙齿能轻易咬碎骨头。
她记得那天的风里全是血腥味,父母把她推到莱纳斯怀里,大喊着“带艾拉走”,然后就被蜂拥而至的魔物吞没。
莱纳斯那时候才十七岁,是镇上最有天赋的学徒法师,连镇长都夸他“将来能成为守护一方的大法师”。
可那天,他什么魔法都顾不上用,只是背着她,拼命地跑。
他的后背很宽,很结实,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体温,却被汗水浸透,又被寒风冻得冰凉。
艾拉趴在他背上,死死闭着眼睛(那时候她还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光影),听着身后魔物的嘶吼声、房屋的倒塌声,还有父母最后一声绝望的呼喊,浑身都在发抖。
“艾拉,别回头,”莱纳斯的声音在她耳边喘息,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哥哥会保护你,一定。”
他背着她跑了三天三夜,从南部平原一首跑到永冻苔原的边缘。
暗影瘟疫似乎畏惧苔原的严寒,没有继续追击。
可艾拉的眼睛,却在逃跑的第二天彻底失去了光明。
那天晚上,他们躲在一个废弃的山洞里,莱纳斯用仅剩的魔法为她疗伤,可她眼前的光影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对不起,艾拉,对不起……”莱纳斯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没用。”
艾拉没有哭,只是伸出手,笨拙地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她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能摸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
“哥哥,我不怕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超出年龄的平静,“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可莱纳斯却把她的话当成了安慰。
从那天起,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都在研究从镇上带出来的古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终于有一天,他兴奋地跑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艾拉,我找到了!
星落水晶!
传说它能治愈一切伤痛,包括失明!
它就在北边的暗影峡谷里,我这就去找它!”
艾拉的心猛地一沉。
她听过暗影峡谷的传说,那是魔物聚集的地方,暗影能量浓郁到能腐蚀人的灵魂,连高阶法师都不敢轻易涉足。
“哥哥,我不要看了,”她拉住他的手,声音带着恳求,“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苔原虽然冷,可我们能活着,能在一起。”
“不行!”
莱纳斯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定,“我答应过要让你看见光明,要让你看见风铃草和极光,我不能食言。”
他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艾拉,相信我,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会带着星落水晶,让你重新看见这个世界,我们一起回南部平原,过我们想过的生活。”
他给了她这枚萤火石,说它能指引方向,能抵御微弱的暗影能量,让她在附近的小镇等他。
“最多三个月,我一定回来找你。”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背上简单的行囊,拿着那根刻满他们童年愿望的法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苔原的风雪里。
三个月,六个月,一年,两年……莱纳斯再也没有回来。
艾拉在那个偏远的小镇等了两年,每天都坐在镇口的大榕树下,手里攥着萤火石,听着过往行人的脚步声。
她问过每一个从北边来的旅人,有没有见过一个背着法杖、眼神坚定的年轻法师,可得到的都是摇头和叹息。
后来,小镇也开始出现暗影瘟疫的痕迹,魔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居民们纷纷逃离。
艾拉跟着人流,坐上了这辆前往极光镇的马车。
车夫说,极光镇有星咏祭司,能治好任何眼疾。
可艾拉心里清楚,她真正想去的,不是极光镇的神殿,而是暗影峡谷的方向。
她要去找莱纳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萤火石在她怀里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她的决心,又像是在安慰她惶恐的心。
马车颠簸着,穿过一片又一片荒芜的雪原。
艾拉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马蹄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能听到风穿过马车缝隙的呼啸声,还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魔物嘶吼声。
每一次听到那些嘶吼,她都会下意识地抓紧萤火石,身体微微发抖。
她不怕死,可她怕在找到哥哥之前,自己就先倒下了。
“小姑娘,你一个盲眼人,去极光镇做什么?”
车夫突然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艾拉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找我哥哥。
他去暗影峡谷找星落水晶,还没回来。”
车夫“哦”了一声,语气变得有些复杂:“暗影峡谷?
那地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极光镇的星咏祭司确实厉害,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眼睛,你就在那里安稳过日子多好。”
“我要找我哥哥。”
艾拉重复道,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车夫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马车里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声和马蹄声在持续作响。
艾拉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脑海里全是和哥哥有关的回忆。
她想起小时候,莱纳斯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镇上的面包师给了一块甜面包,他会把里面的葡萄干都挑出来给她吃;冬天冷,他会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怀里取暖;她看不见之后,他每天都会给她描述外面的世界,从天上的云到地上的草,从飞翔的鸟儿到奔跑的兔子,说得栩栩如生,仿佛她真的能看见一样。
她想起他离开的前一晚,在山洞里,他用树枝在地上画星落水晶的样子,说它“像天上最亮的星星,晶莹剔透,能发出治愈一切的光芒”。
他说他一定会找到它,说他不会让她一首活在黑暗里。
他的声音那么真诚,那么坚定,让她无法怀疑。
可现在,两年过去了,他依旧杳无音信。
艾拉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己经死了?
是不是己经被暗影峡谷的魔物吞噬了?
可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她都会用力摇头,把它压下去。
她相信哥哥,相信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活着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了。
车夫的声音传来:“到了,极光镇。”
艾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窝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风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冰碴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圣光气息,温暖得像莱纳斯曾经给她捂手的掌心,还有一种草药和焚香混合的味道,很陌生,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
“谢谢你。”
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几枚铜币,递给车夫。
车夫接过铜币,又叹了口气:“小姑娘,保重。
要是找不到你哥哥,就回来找我,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总能有条活路。”
艾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摸索着推开车门,小心翼翼地跳下车。
双脚踩在坚实的石板路上,没有了积雪的松软,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萤火石在她怀里微微发烫,似乎在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她站在原地,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
有商贩的叫卖声,有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有孩童的嬉笑声,还有信徒们低声祈祷的声音。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而鲜活的画面,可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只是模糊的声响和气味。
她像一个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的人,只能通过这些零碎的线索,想象着眼前的景象。
“请问,星咏神殿怎么走?”
她拦住一个路过的人,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愿意帮助她,只能凭着一丝侥幸开口。
对方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艾拉的心沉了下去,正准备向另一个人打听,一只柔软的手突然牵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很暖,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的手。
“跟我来。”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我叫莉诺尔,是星咏祭司的学徒。
我带你去神殿。”
艾拉愣住了,随即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谢谢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她看不见的世界里,这只突然伸出的手,像一道光,照亮了她茫然无措的前路。
莉诺尔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艾拉能感觉到脚下的石板路很平整,偶尔会遇到台阶,莉诺尔会提前提醒她:“小心,前面有三级台阶,抬脚。”
“慢一点,这里有点滑。”
她们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然后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
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得整齐,信徒们的祈祷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的圣光气息也越来越浓郁,温暖得让她几乎要落泪。
她能感觉到一座宏伟的建筑就在前方,它的气息庄重而神圣,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矗立在她的面前。
“到了。”
莉诺尔停下脚步,轻声说。
艾拉抬起头,空洞的眼窝朝着神殿的方向。
她看不见神殿的模样,却能感觉到它的宏伟与庄严。
圣光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笼罩着整个建筑,让她浑身都暖洋洋的。
她能听到神殿里传来的悠扬钟声,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上,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她松开莉诺尔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
萤火石在她怀里剧烈发烫,仿佛在呼应着神殿里的圣光,又像是在呼应着某个遥远的呼唤。
“你叫艾拉?”
一个温和而神圣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莱纳斯在信里提到过你。”
艾拉猛地停住脚步,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泪水瞬间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石板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您……您认识我哥哥?”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不成调,“他……他还活着吗?
他在哪里?”
声音的主人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带着无尽的惋惜和悲伤,像一块重锤,狠狠砸在艾拉的心上。
“我是星咏祭司塞拉菲娜。”
那个声音缓缓说,“莱纳斯确实来过这里,他为了寻找星落水晶,独自一人闯入了北边的暗影峡谷。”
艾拉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屏住呼吸,等待着后续。
她的手紧紧攥着萤火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三天前,我们收到了他的魔法信标。”
塞拉菲娜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信标里只有这枚萤火石,还有一句话——‘水晶在峡谷深处,保护好艾拉’。”
轰——艾拉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魔法信标……只有萤火石和一句话……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莱纳斯可能己经遇到了危险,意味着他可能己经……死了?
不,不可能!
哥哥那么厉害,他答应过要回来的,他答应过要让她看见光明的,他不能食言!
艾拉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神殿的石墙上,传来一阵钝痛。
“不……”她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不可能!
哥哥不会死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您骗我,您一定是骗我!”
她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无助地哀嚎。
周围的信徒们纷纷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同情和好奇。
莉诺尔快步走到她身边,想要扶住她,却被她下意识地推开了。
“艾拉,冷静一点。”
塞拉菲娜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没有骗你。
暗影峡谷里布满了魔物和扭曲的暗影能量,莱纳斯只是一个学徒法师,他的力量不足以应对那里的危险。”
“不!”
艾拉大喊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暗影峡谷找他!
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她转身,摸索着想要离开,却因为看不见而差点摔倒。
莉诺尔连忙扶住她,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体。
“别这样,艾拉,”莉诺尔轻声安慰道,“暗影峡谷太危险了,你看不见,根本无法生存。
祭司大人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艾拉自嘲地笑了起来,泪水却流得更凶了,“让我在这里等着,让我相信哥哥己经死了,这就是为了我好?
我做不到!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那个鬼地方!”
她推开莉诺尔,再次朝着前方走去。
她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凭着本能,想要朝着暗影峡谷的方向前进。
她的脚步踉跄,像一个醉汉,随时都可能摔倒。
塞拉菲娜看着她固执而绝望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她见过太多为了梦想和执念奋不顾身的人,可像艾拉这样,明明身处黑暗,明明自身难保,却还要为了一个可能己经逝去的人,奔赴一场必死的旅途,还是让她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站住。”
塞拉菲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威严。
艾拉的脚步顿住了,她背对着塞拉菲娜,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没有回头。
“如果你执意要去,我可以派骑士凯恩护送你。”
塞拉菲娜缓缓说,“他曾是暗影峡谷的守卫,熟悉那里的地形,也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
但我要告诉你,这一去,九死一生。
你可能会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可能会亲眼看到你最不想看到的景象。
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艾拉猛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窝朝着塞拉菲娜的方向。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水,眼神里却充满了坚定,像黑暗中不肯熄灭的萤火。
“我不后悔。”
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只要能找到哥哥,哪怕是死,我也不后悔。
我的梦想不是只看见光明,是和他一起看见光明。
如果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塞拉菲娜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好。
我会让凯恩在傍晚时分来找你。
你先跟着莉诺尔去休息,准备一下。”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色的符文石,递给莉诺尔,“把这个交给她,这是星咏符文,能抵御部分暗影能量,或许能帮到她。”
莉诺尔接过符文石,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艾拉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走吧,艾拉,我带你去休息。”
这一次,艾拉没有推开她。
她任由莉诺尔牵着,一步步朝着神殿深处走去。
她的身体依旧在颤抖,泪水也还在流,可她的心里,却多了一丝坚定。
她知道,前方的路无比艰难,无比凶险,可她没有退路。
她必须去暗影峡谷,必须找到莱纳斯。
莉诺尔把她带到一间干净整洁的小屋,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莉诺尔把符文石放在她手里,轻声说。
艾拉握紧符文石,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与萤火石的温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
她点了点头,摸索着坐在床边,然后缓缓躺下。
屋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钟声和信徒们的祈祷声。
艾拉闭上眼睛(虽然她本来就看不见),脑海里全是哥哥的样子。
她想起他离开时的背影,想起他说过的话,想起他掌心的温度。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她不知道,这场为了寻找哥哥、追逐光明的旅途,等待她的不是重逢的喜悦,不是光明的降临,而是一个比暗影瘟疫更残酷、更让人心碎的真相。
她也不知道,她视若珍宝的梦想,她为之奋不顾身的执念,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
傍晚时分,有人敲响了小屋的门。
艾拉摸索着站起来,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褪色的铠甲,铠甲上布满了划痕和磨损的痕迹,左肩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脖颈一首延伸到胸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的眼神锐利而冰冷,像苔原上的寒狼,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暗影能量的气息。
“我是凯恩。”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有多余的情绪,像一块冰冷的岩石,“准备好出发了吗?”
艾拉握紧怀里的萤火石和符文石,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凯恩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艾拉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出神殿,走进了苔原的暮色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雪地上,给这片苍茫的荒原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远处的暗影峡谷,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暮色中隐隐约约地露出轮廓,散发着危险而神秘的气息。
两匹瘦马停在神殿门口,马背上捆着简单的行囊和武器。
凯恩翻身上马,然后伸出手,想要拉艾拉上来。
艾拉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老茧和伤痕,力道大得惊人,轻易就把她拉上了马背。
“抓紧缰绳。”
凯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艾拉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冰冷的铠甲上。
萤火石在她怀里微微发烫,像是在为她加油打气,又像是在为她哀悼。
她能感觉到马匹在缓缓移动,朝着北边的暗影峡谷走去。
风又开始变大了,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
艾拉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哥哥的笑容,浮现出他描述的风铃草和极光。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哥哥,等着我,我来救你了。
我们一定会一起看到光明的,一定会。
可她不知道,在暗影峡谷的深处,等待她的不是活着的哥哥,而是一个被暗影能量侵蚀、失去理智的傀儡;不是能治愈一切的星落水晶,而是一个吞噬光明之心的邪恶器物;不是梦想的实现,而是彻底的破碎和绝望。
苔原上的风,依旧在呼啸。
那枚小小的萤火石,在无边的黑暗和风雪中,散发着微弱而执着的光芒,像艾拉心中那点不肯熄灭的希望,也像她即将破碎的梦想。
这场注定悲伤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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