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A大食堂二楼照得明亮温暖。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夹杂着学生们的谈笑声、餐具的碰撞声,构成一幅充满活力的校园画卷。
在这片喧嚣中,苏言就像个自带聚光灯的小太阳。
他举着手机,镜头对准餐桌上那份造型极其梦幻的芒果慕斯,正进行着他的美食博主日常。
“宝子们看过来!
A大食堂今年夏天的王炸甜品——‘盛夏芒芒’,它来了!”
他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劲儿丝毫未减,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看看这渐变色的层次,看看顶上这颗新鲜欲滴的芒果肉,再看看这细腻得仿佛会呼吸的慕斯质地……关键是,食堂价格,童叟无欺!
你们要是不冲,我都替你们亏得慌!”
他一边说着,一边调整着角度,为了捕捉到甜品最诱人的瞬间,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试图将背景里郁郁葱葱的校园绿植也纳入构图。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尝尝它的味道是不是和颜值一样能打……”苏言完全沉浸在创作中,浑然未觉自己己经退到了人流相对稀少的过道区域。
他举起小勺,目光紧盯着屏幕,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解说。
就在他再次向后挪动一步,想要一个更全景的镜头时——“砰!”
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带着清冽凉意的坚硬物体。
“啊!”
一声短促的低呼,并非来自苏言,而是来自他身后。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言只觉得手肘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握着的手机差点脱手。
紧接着,是餐盘落地的刺耳哐当声,伴随着液体泼溅的湿濡触感,迅速在他的T恤后背蔓延开来。
他愕然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他撞到的是一个男生,一个极高、极清瘦的男生。
对方手里那个原本 presumably 端着餐盘的托盘,此刻正狼狈地翻倒在地上,残余的汤汁和饭菜泼洒得到处都是。
但这都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男生那件一看就质地精良、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从胸口到下摆,被泼上了一片深色的、油汪汪的菜汤,正在迅速洇开,宛如雪地上突兀的污迹。
而他自己随身携带的、夹在腋下的速写本也因为在撞击中松脱,画稿散落一地,几张轻飘飘的素描纸甚至沾上了地上的油污。
苏言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好看,是标准的凤眼,眼尾微挑,瞳孔颜色极深,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
可此刻,那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几乎能将人冻僵的愠怒。
男生的唇线紧抿,下颌绷成一条凌厉的线,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
“对、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苏言反应过来,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生怕造成二次伤害,“我没看到后面有人,我光顾着拍视频了……”男生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先是看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衬衫,然后又扫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沾了污渍的画稿。
他的眉头紧紧蹙起,那眼神里的嫌恶和冰冷,让苏言的心首接沉到了谷底。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开始像蚊子一样嗡嗡响起。
“哇,是数学系的凌昭……” “完了,他那个洁癖……这小学弟撞枪口上了。”
“那衬衫看起来好贵啊,泼成这样还能要吗?”
“凌昭学长的脸色好可怕……”凌昭?
苏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又是一咯噔。
即使他是艺术学院的,也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数学系的天才,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神,以颜值和冰山性格闻名A大的人物。
据说他极度不喜与人接触,甚至有轻微的洁癖……自己今天这是,精准踩中了所有的雷区啊!
凌昭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去管地上的狼藉,而是从裤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面无表情地、极其用力地擦拭着自己沾到油渍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得仿佛在进行某种消毒程序。
这个动作无声,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擦完手,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罪魁祸首苏言,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没有起伏:“你的画稿。”
“啊?
哦,没事没事,画稿不重要……”苏言赶紧摆手,他现在只关心那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衬衫。
“我在乎。”
凌昭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还有我的衬衫。”
他弯腰,用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污渍,拾起几张还算干净的画面,当看到一张线条精致的建筑素描边缘染上了一抹碍眼的黄色油污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也一阵抽痛。
那张是他花了三个下午在图书馆旧馆蹲点才画出来的角度,他很是喜欢。
“对不起,我会负责清理干净的……”苏言试图补救。
“清理?”
凌昭终于抬眸,正视着他,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这件衬衫材质特殊,不能水洗,只能专业护理。
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它己经毁了。”
“那……那我赔!”
苏言几乎是脱口而出。
虽然预感到这件衬衫可能价值不菲,但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这是他的原则。
凌昭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苏言莫名感到一种被评估的不适感。
他今天穿的就是普通的纯棉T恤和牛仔裤,浑身上下加起来可能都不够对方一个袖扣的钱。
“你赔?”
凌昭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以。”
他报出了一个品牌名字,和一个数字。
那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言的耳膜上,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那几乎是他两个月的生活费!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显然也有人识货。
苏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靠着做美食博主的微薄收入和家里给的生活费过日子,这笔钱对他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看着他瞬间失血的脸色和写满无措的眼睛,凌昭眼神微动,但脸上的冰霜并未融化。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食堂的这一角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这场意外的后续发展。
“或者,”凌昭再次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清冷的目光落在苏言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有另一个解决方案。”
苏言猛地抬头,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急切地问:“什么方案?”
凌昭向前走了一步,逼近了苏言。
他比苏言高了近半个头,此刻带来的压迫感更强了。
他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签一份协议。
在我需要的时候,扮演我的男朋友,随叫随到。
用你的‘劳务’,来抵偿这件衬衫的损失。”
苏言彻底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惊吓出现了幻听。
男……男朋友?
协议?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冰冷的脸。
对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只有一片公事公办的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商业合作条款。
扮演他的男朋友?
这是什么离谱的赔偿方式?
凌昭学长……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挡桃花?
或者是为了应付家里?
无数个念头在苏言脑中飞速闪过,但都比不上那个巨额赔偿数字带来的冲击力。
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赔不起,这是赤裸裸的现实。
“我……”苏言的声音干涩,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艰难地开口,“为什么是……男朋友?”
凌昭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平淡得像在解释一加一等于二:“这是目前对我来说,最具性价比的补偿方式。
你只需要回答,接受,或者不接受。”
他顿了顿,补充道,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地上的画稿和苏言身上同样沾了污渍的T恤:“不接受,就按原价赔偿。
现在,或者分期。”
苏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心爱的画稿躺在油污里,再感受到后背湿漉漉、黏糊糊的不适感,以及那个让他喘不过气的赔偿金额……一种巨大的窘迫和无奈淹没了他。
他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扮演男朋友,听起来虽然荒谬,但至少不需要立刻拿出一大笔钱。
而且,对方是凌昭啊,A大名副其实的风云人物,跟他扯上关系,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占了便宜……虽然这种方式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视死如归般地点了头:“好……我接受。”
凌昭对于他的回答似乎毫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很好。
明天中午十二点,三教门口的咖啡馆,签协议。”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苏言一眼,也没有去管地上剩余的狼藉,只是冷漠地转身,穿着那件被毁掉的、价格惊人的白衬衫,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径首离开了食堂。
只留下苏言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冲击和那个匪夷所思的“解决方案”而狂跳不止。
他看着凌昭消失在门口的冷漠背影,又低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面,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男朋友?
协议?
随叫随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提醒他这并非梦境。
那个名叫凌昭的冰山学神,就这样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硬生生地闯入了他的生活,并丢给了他一个无法抗拒、却又前途未卜的“合约”。
食堂的工作人员闻讯赶来,开始清理现场。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但投向苏言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同情、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苏言默默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收拾起自己散落的画稿。
他用纸巾轻轻擦拭着上面的污渍,但油渍己经渗透,那些精心勾勒的线条终究是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想起凌昭离开时那决绝而冷漠的背影,想起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以及那句“扮演我的男朋友”。
“扮演……”苏言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这到底是一场灾难,还是一个……奇遇?
他帮助工作人员将剩余的垃圾收拾好,再三道歉后,才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离开了食堂。
后背被汤汁浸湿的地方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阳光依旧明媚,校园依旧喧嚣,可苏言却觉得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滤镜。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叠沾染了污渍的画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凌昭说出“协议”时那张冷静到近乎残酷的俊脸。
明天中午十二点,三教咖啡馆。
他要去签一份“男友合约”。
这份合约具体内容是什么?
“随叫随到”的界限在哪里?
扮演“男朋友”需要做到什么程度?
凌昭为什么要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无数个问号像泡泡一样从心底冒出来,塞满了他的思绪。
未知的、巨大的不确定性,让他感到一丝不安和茫然。
故事的序幕,就以这样一场充满烟火气的意外和一份荒谬绝伦的合约,悄然拉开了。
而明天,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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