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最后记得的画面，是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反射出的、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衬衫。
七月的午后，阳光把柏油路烤得滋滋冒热气，他刚从公交站跑过来，手里攥着被汗水浸得发皱的保险策划案。
今天约了市一院302病房的客户签单，对方是个刚做完手术的大叔，前几天电话里说得好好的，就等他今天送合同过去。
作为保险公司的销售，被拒绝是家常便饭，但前一天刚被二十七个客户连番赶出来，连带着被骂了十五句“骗子”，此刻的陈野只觉得嗓子冒烟，浑身脱力。
他在医院门口的树荫下站定，掏出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大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鬼天气，再热下去真要出人命……”他嘟囔着抹了把脸，刚想抬脚往门诊楼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猛地攥住了他。
天旋地转间，耳边的蝉鸣、救护车的警笛都像是被拉长的磁带，变得模糊又怪异。
“操……中暑了？”
这是陈野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至少没耽误客户签单，等醒了再上来也不迟。
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彻底变了。
消毒水混着铁锈与腐烂的味道首冲鼻腔，比他跑业务时遇到的公共厕所还刺鼻。
陈野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身下黏糊糊的，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笔挺的深灰西装皱了不少，西裤膝盖处蹭着块黑印，脚上的黑色皮鞋倒是还亮，就是沾了些暗红色的污渍。
左手捏着的保险策划案边缘己经卷了边，右手还牢牢攥着那瓶没盖盖子的矿泉水，水顺着指缝往下滴，打湿了胸前的工牌，“恒泰保险 陈野”几个字晕开了点，倒还能看清。
他这张脸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帅哥，皮肤是跑外勤晒出的健康小麦色，下颌线带着点硬朗的弧度，是常年奔波练出的结实身板，往人堆里一站，自带股烟火气的男人味。
只是此刻额前的头发垂下来几缕，黏在满是冷汗的额头上，配上眼底的乌青，活像个刚从酒局逃出来的销售——但他清楚记得，自己明明是来签单的，怎么一睁眼就躺这儿了？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走廊尽头炸响，吓得陈野手一抖，半瓶矿泉水差点脱手。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正趴在地上，西肢扭曲地爬行，半边脸烂得露出了骨头，正对着一个缩在墙角的护士嘶吼。
陈野的瞳孔瞬间收缩，喉咙发紧。
这玩意儿……拍恐怖片呢？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蓝白色的电光“滋啦”一声划破空气，精准地劈在那丧尸头上。
丧尸应声倒地，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陈野顺着电光看去，走廊拐角处站着个人。
那是个极其惹眼的男人，哪怕穿着沾满污渍的作战服，也掩不住一身夺目的气质。
五官精致得近乎漂亮，眉骨高挺，眼尾微微上挑，肤色是冷调的白，和周围的血腥混乱格格不入。
他手里攥着把军刺，手背上还残留着几缕微弱的电流，明明刚杀了“东西”，眼神却淡漠得像在看一块石头。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人，有穿便服的，有穿白大褂的，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个个面带惊惶，却都紧紧攥着手里的武器——铁棍、消防斧，甚至还有个医生模样的人举着把手术刀。
不知怎的，那群人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往领头男人身上瞟，又藏着点难以言说的敬畏。
那群人也注意到了陈野，齐刷刷地看过来，眼神里的警惕快凝成实质。
尤其是那个漂亮男人，视线落在陈野身上时，像是在打量什么诡异的物件，眉峰微蹙，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陈野手里的矿泉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掉。
他咽了口唾沫，率先打破沉默，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假笑：“那个……打扰一下，请问302病房往哪走？
我约了客户签单，刚才中暑晕了会儿，好像……走错区域了？”
漂亮男人没说话，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诧异更浓了些。
他身后那个举着消防斧的壮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旁边的白大褂狠狠瞪了一眼。
“签单？”
还是那壮汉先开了口，嗓门洪亮，“哥们儿，你看看这地方，墙上喷的是血不是红漆，地上躺的是丧尸不是道具，你觉得这地儿能签单？”
“现在是末世第二个月。”
漂亮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清冽得像冰撞玉，手腕一翻，军刺上又窜起小簇电火花，“医院早就沦陷了，你这身打扮，从哪儿冒出来的？”
陈野张了张嘴，看着走廊里东倒西歪的“人”，还有墙上喷溅的暗红痕迹，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想起晕过去前，经理在群里发的“末世题材保险新方案”，当时还吐槽这题材太扯。
原来不是中暑醒得晚了……是首接把他扔到“新方案”里了？
“所以……这是真的末世了？”
陈野试探着问道，把皱巴巴的策划案往身后藏了藏，“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背包里还有早上没吃完的肉包，放了一上午，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男人身后的人群终于绷不住，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连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都嘴角微抽。
只有那个漂亮男人，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陈野那身西装和策划案上转了圈，像是在分析这诡异组合的合理性。
“李队，这哥们儿……是来活跃气氛的？”
壮汉挠了挠头，看向漂亮男人说道。
被叫做李队的男人——李沐漾，刚觉醒雷系异能没多久，正带着队里的人和几个幸存的医护人员找急救物资。
他盯着陈野看了半晌，突然问：“会打架吗？”
陈野连忙摇头，咧嘴一笑，露出点憨气：“我只会算年化收益率，还有……能徒手撕快递盒算吗？”
李沐漾：“……”他收回目光，往旁边侧了侧身，语气听不出情绪：“跟紧，别掉队。
不想死就闭嘴。”
陈野赶紧点头，小跑着跟上，还不忘把矿泉水瓶往回收了收——虽然没盖，但能少洒点是点。
路过刚才被劈死的丧尸时，他下意识踮了踮脚，结果踩到西裤裤脚，差点绊倒。
李沐漾回头看了眼他这狼狈样，又瞥了眼那晃悠的矿泉水瓶，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嫌弃，突然说道：“瓶子留着，等会儿能砸丧尸。”
陈野举着瓶子看了看，认真建议：“我这瓶里还有小半瓶水，砸的时候算不算物理攻击带水属性伤害？”
李沐漾没接话，脚步没停地拐进药房。
陈野赶紧跟上，心里默默盘算：早知道穿越，昨天就该穿运动服，西装跑起来太绊腿。
还有那箱经理硬塞的宣传单，要是带来了，说不定能当盾牌用……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李沐漾看着他的背影，漂亮的眉峰又皱了皱。
这人……确实诡异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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