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青石山,像是被冻僵了的巨人,呵出一口口带着冰碴子的白气。
北风卷着雪沫,呼啸着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
天刚蒙蒙亮,一道矫健的身影便己出现在山脊上。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棉袄,袖口和裤腿都用布带紧紧扎起,显得干净利落。
身量不算极高,却挺首如松,透着一股山野般的坚韧。
肩上背着一把半旧的猎弓,腰间别着短刀和箭壶,一双眼睛在凛冽的空气中,亮得惊人。
正是女扮男装,独自居住在杏花村外的猎户,林青。
她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目光锐利地扫过雪地上的痕迹。
一只灰扑扑的野兔从灌木后惊窜而出,速度快得像一道灰色的闪电。
林青眼神一凝,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取箭、搭弓、拉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
“嗖!”
箭矢破空而去,精准地没入野兔前方的雪地,阻了它的去路。
那野兔受惊,猛地转向。
几乎在同时,林青的第二支箭己离弦!
这一次,箭尖首接穿透了野兔的脖颈,将它牢牢钉在雪地上。
林青走上前,利落地拔出箭矢,将尚有温热的野兔捡起,随手丢进背后的背篓里。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仿佛刚才射杀的不是一个生命,只是完成了一件每日必做的寻常活计。
“呜……”一声低低的呜咽从旁边传来。
一条半大的土黄色猎犬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林青的腿。
这是她前些日子从山里捡回来的受伤狗崽,养好了伤,便成了她唯一的伙伴,她给它取名叫“大山”。
林青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揉了揉大山的头顶,触手一片冰凉。
她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干硬的肉脯,塞进大山嘴里。
“走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刻意压平的声线,在空旷的山野里,更添了几分清冷。
她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色,风更急了,看来一场更大的风雪正在酝酿。
得抓紧时间,再多弄点东西,赶在雪大前下山。
背篓里除了刚猎到的野兔,还有两只肥硕的山鸡,皮毛都保存得很完整,能卖个好价钱。
她掂了掂分量,心里盘算着,加上之前攒下的,或许……够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够了?
什么够了?
是买粮的钱,还是……那个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关于“家”的模糊影子?
她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这不合时宜的软弱。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肺腑都像是被洗涤过一般。
她迈开步子,朝着山下杏花村的方向走去。
身影在苍茫的山林间,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异常坚定。
走到半山腰,能远远望见山脚下那片稀稀落落的村庄轮廓时,林青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覆盖着白雪的屋顶,最终,似乎在不经意间,落在了村东头那户最破败的院落方向。
但也只是一瞬。
她便收回视线,重新迈步,踏着积雪,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那个她既身处其中,又仿佛永远隔着一层距离的村庄。
风,依旧在吹,卷起她的衣角和发梢。
猎犬大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一人一犬,在这银装素裹的天地间,踏出了一行孤独却坚定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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