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中学后巷，常年弥漫着隔壁小吃街飘过来的、经年不散的油炸与劣质香料混合的气味，此刻，这熟悉的气味里，又多了一股浓重的、铁锈般的血腥气，以及某种类似电路板烧焦后的焦糊味。
三具扭曲的尸体倒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他们穿着统一的、材质特殊的黑色作战服，但此刻，作战服连同里面的躯体，都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被强行撕裂又或是腐蚀后的状态，伤口边缘焦黑，不见多少鲜血流出，反而滋滋闪烁着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幽蓝色电火花。
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上，瞳孔放大，空洞地望着城市上空那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的、永不清澈的夜空。
林风就站在尸体中间。
他身上还套着那件印有“灵能外卖”字样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外面罩着黄马甲，手里拎着的也不是飞剑法宝，而是一个半旧的、印着卡通猪头像的保温外卖箱。
他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巷口闪烁的“老王烧烤”霓虹招牌映照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不是累的，是这具自废修为后，仅仅依靠最粗浅的《基础炼气诀》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肉身力量勉强锤炼过的身体，实在太孱弱了。
只是解决三个被低阶域外邪灵意识碎片污染的“寄生体”，动用了一丝对于他全盛时期而言，连尘埃都算不上的神念冲击，就差点让这身体超负荷。
他蹲下身，伸出带着白色劳保手套的手指，在其中一具尸体的额心轻轻一点。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浓烈混乱与恶念气息的残留能量，顺着他指尖探出的、更微弱的一丝神念，被他捕捉、分析。
“劣化种的‘侵蚀之影’…意识碎片都残缺不全，污染性倒是不弱。”
林风低声自语，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渗透进来的杂鱼越来越多了，频率也在加快…外面的‘渔网’，快撑不住了么？”
他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尸体。
从马甲口袋里摸出一个老式的、带物理按键的通讯器，按下一个快捷键。
“老地方，三袋垃圾，需要环卫处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报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同样没什么情绪的中年男声：“收到。
十分钟后清理队抵达。
林顾问，城东新区，‘星辉学院’附近，监测到小范围异常灵能波动，能量谱系…疑似未记录型号，威胁等级初步判定为‘黄级中位’，是否需要介入观察？”
星辉学院…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新晋天才，赵明宇的母校。
据说那小子半个月前在学院大比上，以一手“庚金剑气”连破十二名同级对手，被誉为“城东小剑仙”，风头一时无两。
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灵网（基于灵气复苏构建的新一代互联网）上他的粉丝后援会都建了好几个。
林风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钢筋混凝土森林，望向了城东方向。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水银，在瞬息之间己悄无声息地蔓延过去，轻柔地拂过那片区域。
一种熟悉的、带着贪婪与冰冷窥探感的、微弱但本质极高的域外气息，混杂在赵明宇那看似锋锐无匹、实则根基虚浮的庚金剑气灵能波动中，若隐若现。
又是一个…被标记的“种子”。
域外那些家伙，就喜欢找这种有点天赋、又急于求成、心性有缺的年轻人。
“不用。”
林风收回神念，对着通讯器淡淡说道，“垃圾还没到需要立刻清理的时候。
让观察组记录数据，建立档案，编号…就暂定为‘蚀金者’吧。”
挂断通讯，他拎起地上的外卖箱，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巷子外，城市依旧喧嚣，悬浮磁轨车无声滑过，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正播放着某位修炼世家天才弟子成功筑基、引发天地灵气潮汐的新闻，光影变幻，映照着行人脸上或羡慕、或狂热、或麻木的神情。
这是一个全民修仙的时代，天才如同雨后的韭菜，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又以更快的速度陨落、被人遗忘。
人们追逐着力量，渴望着长生，为每一次突破欢呼，为每一个新星的出现激动，却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不愿意去知道，在那璀璨的灵气光华之外，是无尽的、冰冷的黑暗深空，以及无数双隐藏在深空中、贪婪窥探着这片逐渐复苏的沃土的眼睛。
林风压低了些许外卖头盔的帽檐，遮住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与这喧嚣时代格格不入的深邃与冰冷。
他迈开步子，走出了这条阴暗的小巷，重新汇入外面的人流车海。
平凡，普通，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需要尽快把手里这单“超级芝士焗灵薯”送到“蓝调公寓”B座1704的客户手上，超时了，可是要扣钱的。
至于那位风头正劲的“城东小剑仙”赵明宇，以及他体内那颗正在悄然孕育的“蚀金者”种子…林风的神念早己将其标记。
让他再成长一会儿，正好可以看看，这次渗透进来的，是哪一脉的手段，又能钓出多大一条鱼。
他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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