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陈池？”
在窗口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有鬼来领我。
来鬼看着二十刚出头，和我差不多。
全头摩根烫，前刺还漂染着几撮紫毛。
身上穿着黑色连体工装，肩膀和腰上吊着不少闪闪发光的镶钻流苏。
要不是衣服背后还印着“回收处”三个大字，我甚至以为是哪个男团下来报道的新鬼。
这肯定就是始作俑者。
那些鬼口中的赵公子。
“你就是勾错我的白痴？”
看他双手插兜鼻孔看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心里就很不爽。
“敢骂我？
知道我是谁吗？”
他抬着下巴指着我，又指了指他自己。
阿婆办事员和其他鬼在我身后小声蛐蛐。
“赵家在地府可是出了名的大家族。”
“对啊对啊，他家祖上在上面就是开钱庄的大商贾，到地府又建立赵氏集团，有老鼻子钱了！”
“他小姑还是回收处新上任的主任，小伙子你惹不起，见好就收哈。”
作为鬼差，回收错了人，不仅没有歉意，还一脸无所谓。
作为受害者的我简首怒火中烧。
在上面就活得小心谨慎，现在死了，还要对凶手赔笑？
做不到！
鬼火冒上心头，我蹭地站起来，一拳挥在对方脸上。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你是杀我的凶手！
狗仗人势的吊毛三代！
做错事还不知悔改的煞笔玩意儿！”
对方比我还高半个头，本以为少不得要你来我回，都挂不少彩。
没想到他竟然两拳就被我干翻在地。
捂着脸一个劲儿呲哇乱叫。
“哎哎哎，打鬼不打脸，打鬼不打脸嗷！”
办公室沙发上，一个眉眼和赵公子有三分肖似的女人坐在那里。
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白衬衫包臀裙，戴金丝眼镜，一头卷发浓密纤长。
和赵公子那只傻狍子相比，这女人更像狐狸。
狐狸上下打量我一眼，微笑着轻启红唇。
“你就是陈池？”
这俩不愧是一家鬼，打招呼模板都一样。
“嗯。”
我抱着胳膊坐在对面，用鼻子哼出一声。
狐狸对我表现出的态度，并没有明显不悦。
反而也点点头，认领罪状。
“你这事，是我家必安没办好。”
赵公子在旁边一听就急了。
“小姑，不是……”狐狸斜瞪狍子一眼，狍子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我特别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愤怒，不甘，还很委屈。
自己本来活得好好的，怎么就会遇上这种倒霉事。”
她尾音轻轻往上挑，眼神流转着笑意看我，我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抱在胸前的胳膊。
“刚刚我查了你生前，日子过得很艰辛。
但你是个有骨气的，在那种动荡的成长环境里，从来没怨天尤人。
再辛苦也咬牙坚持，每次都能靠自己绝境逢生。”
在赵主任关切的目光中，我逐渐沉下紧绷的肩膀，被夸得有些阴气上脸道：“我，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现在实在回不去才……当然理解，毕竟你还那么年轻。
只是你的身体也不知道被谁火急火燎地化了，这涉及阳界的事，你知道的，我们不好插手。”
赵主任修长的手指垫在下巴上，歪头想了想。
几秒后像是想到个不错的主意，笑盈盈道。
“这样，回收处在上面有个闲置资产。”
“闲置资产？”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彻底回不去了，所以她想用公费补偿我？
“就是具可以借用还阳的身体。”
傻狍子捂着脸哼哼道。
赵主任点点头。
“这是位鬼差原来的身体，进入地府用不到了，就自愿捐给回收处。
作为鬼差们偶尔到阳界处理棘手事务的载体。
身体的主人在上面开了家宠物诊所，人年轻英俊，收入也不错。”
说到这儿，她刻意顿住，面带浅笑看着我。
说实话，这个机会确实很吸引我。
如果能用这个身份重活，困扰我的钱和工作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但天上不会掉馅饼，好机会肯定都暗中标了价格。
“你有什么条件？”
赵主任眼底悄悄凝起一点锐度，笑声轻颤着漫出来。
“小陈果然一点就通，比我这个傻侄儿聪明多了。”
赵公子捂着脸，很不乐意地哼了一声。
“你看看，做又做不对，讲又讲不听，说还说不得。”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吐槽真精准。
赵主任十指交叉叠在腿上，回到正题。
“不是我有什么条件，是这么做，就得按地府章程办事。”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一本册子就凭空出现在我面前。
她隔空翻页，册子缓缓展开。
“这是地府临时工劳务合同。”
“临时工？”
我皱眉问道。
赵主任指尖一扫，册子自动翻到字体加粗页，她眉毛轻挑。
“对，临时工，劳务期限六个月。
如果在期限内积攒到足够的阴德，就能拥有固定资产，也就是那具身体的终生所有权。
换句话说，你就能彻底活过来。”
讲真，我有点心动。
这等于天崩开局，半路纯靠运气捡到个可以置换的好剧本。
“那要攒多少阴德？
怎么攒？
如果攒不够会怎样？”
我发出三连问。
赵主任身体前倾，发丝顺着肩线滑到弧度饱满的胸前。
我不好意思地脸白了，别开眼，听她徐徐道。
“帮助好鬼往生，阻止恶鬼害人，就能攒阴德。
阴德不多，只要你不偷懒，六个月绝对够。
如果合同到期还不够，那就只能按正常死亡的章程处理。”
也就是说，赵主任为帮外甥擦屁股，利用制度，给我一次改命的机会。
为期六个月时间，全凭本事。
时间一到，如果改不了，那她外甥的过错就一笔勾销，我只能默认自己是正常死亡。
机会是不错，可好鬼好说，但恶鬼……想起昨晚让我做替死鬼的老太，就是临死之人的道行都那么吓人，还别说是恶鬼。
首接重开，再谈谈条件尽量开个平凡些的剧本，或许会比这个方案更好也说不定。
赵主任见我犹豫，便从沙发上起身，包臀裙将她的腰臀曲线裹得恰到好处。
她踩着细高跟走过来，指尖搭在我肩膀。
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钻入鼻孔。
松懈的肩膀又被另一种感觉取代，再次绷紧。
我悄悄吞了下口水，脸不自觉又白了几分。
她低笑一声，轻声道。
“这是按章程，地府能补偿给你的。
而作为赵氏集团，当你获得那具身体终生所有权时，将额外送你一张阳间头奖彩票。
中奖金额不低于八位数。”
个、十、百、千……我掰着手指数了数，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不会是过，过期彩票吧？”
赵主任捂嘴笑两下，摇摇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好像很希望我选择临时工方案？
这些好处，肯定不只是给赵公子擦沟子那么简单。
“因为你的命格！”
赵主任手上凭空出现一张黄纸,我瞥见那是我的档案，首行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她此刻毫不掩饰眼中锐利的光，看向那张纸。
“其实你这次被阴物看上并非偶然。”
“昨晚害我的，不是人？”
本以为那老太是将死之人，选我替她死，没想到竟然是阴物！
“自然不是人。”
赵主任捏着纸，重新坐回对面，俯身向前，笑意更深。
“你三柱皆阴，命局寒湿，水势滔天，是万中无一的纯阴之命。
按理说这种命格之人，天生阴眼通灵，幼年必定鬼魅缠身，多病多灾。”
“赵主任怕是看错了吧，我虽然过得不怎么好，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狐狸伸出食指，冲我轻轻摇动。
“是因为，你年支那个未土十分地妙。
土能克水，这杀印相生的格局，在你23岁前，恰似一道堤坝，挡住水势，隐藏了你的纯阴体质，所以虽免不了颠沛，却能让你得以像普通人一样平安长大。”
我心里一紧，23岁，昨天确实是我23岁生日。
“那23岁后会怎么样呢？”
赵主任一双狐狸眼上下扫视我，红唇缓缓翘起。
“23岁，印破杀显，堤坝溃决。
你不仅得以看到阴物，你的存在本身，对他们而言，就如暗夜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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