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里一片死寂。
林济民那句"我们要结婚了",像冰锥狠狠的砸在她的心上。
林宝珍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棉袄衣角,指节泛白。
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不是表演,而是巨大冲击下的真实生理反应,以及在恐慌之下,多年寄人篱下养成的、近乎本能的隐忍。
撕破脸是绝路。她只有抓住他心中那点残存的情分和愧疚。
林济民看着她低垂的头、颤抖的单薄身躯,心头烦躁与愧疚交织。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句更显冷硬的解释,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李红梅......她家、她能帮我。”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得笔直,目光却有些游离。
就在这时,林宝珍缓缓抬起了头。
林济民呼吸一滞。
她眼眶通红,泪水蓄满了杏眼,盈满欲滴,承载了万般委屈,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鼻尖也红了,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脆弱。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用那双浸在水光里、带着伤痛和茫然的眼睛,静静望着他。
"哥......"她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轻得像羽毛,“我懂的。”
泪水终于滑落,一颗接一颗,滚过她细腻的脸颊,“红梅姐......你们更般配。我明白。”
这番话完全出乎林济民的意料。没有哭闹,只有这带着颤音的明白和般配。
他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目光复杂地落在她泪湿的脸上。
脑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对比——李红梅高挑结实的身材、端正却不算漂亮的容貌、小麦色的皮肤,以及带着骄纵与审视的眼神;
与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娇软漂亮又白净的“妹妹”。
李红梅谈论父亲和前途时理所当然的语气,与宝珍蹲在地上,仰着白皙小脸,温柔细致为他洗脚时那全然依赖的样子。
林宝珍的泪水流得更急,她却依旧不擦,任由它们肆意滴落。
她向前挪了一小步,仰着泪痕斑驳的脸,目光里是近乎卑微的祈求与全然的托付。
“哥,”她声音颤抖得破碎,“我知道......我们没领证,不作数的。你前途要紧,该找能帮你的人。我不怪你,真的。”
她停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丝线缠绕上他的心。
"我这个人,死心眼。这辈子,心里就认准你了。”
林宝珍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滴在地上,“名分我不要,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不,伺候你和红梅姐......不求像你以前对我那样,我能看着你就好,哥......"
说到最后,压抑的哭声终于泄露出来。
娇弱的女人细碎呜咽,肩膀瑟缩着,像风中无所依凭的菟丝花,那纤细的腰背却还努力挺着,维持着一点可怜的尊严。
这番姿态,这带着卑微的深情,这强烈的对比,彻底冲垮了林济民。
愧疚、怜惜、往日被她精心伺候的舒适感、以及一种被全然崇拜依赖的男性虚荣,混着对李红梅背后权势的反感情绪,汹涌而来。
他沉默了更久,喉结剧烈滚动。最终,所有言语都化为动作。
他猛地上前一步,先是迅速瞥了一眼门外,然后伸出双臂,带着一股近乎决绝的力道,将那不断轻颤的、柔软馨香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
林济民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眼前的女人揉进骨血。
林宝珍把脸深深埋进他颈窝,泪水浸湿了他的军装领口。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沉重的心跳。
良久,头顶传来他压抑到极致的、沙哑的声音:
"宝珍......是哥对不住你。"
这简短的一句承认,让林宝珍心中更加汹涌的委屈。她在他怀中用力摇头,泪水更凶。
他不再多说,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胡乱的亲着怀里女人的嘴角,另一只手在她背后笨拙却用力地拍抚。
那些冰冷的算计、前途的权衡,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怀中这具温软身躯和潮湿的泪水暂时淹没了。
“别哭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
“不怪哥。”她在他怀中闷声摇头,声音带着全然的依赖与无助。
“你是我最亲的人,可我,咱家那儿……下乡动员越来越紧,我的工作也要没了。”
她不再多说,只将最现实的困境,浓缩在这哽咽的停顿里。
林济民身体僵了一下,拥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他闭上眼,脑中是她从前在自己身下又乖又娇的样子......哪怕明知李红梅会生气,但怀中这切实的温存与依赖,以及那点无法完全割舍的男性占有欲,终于占了上风。
他沉默地做了决定。
再次开口时,声音依旧不高,“宝珍,留下吧。”
他顿了顿,“住家属院,以后你只是我妹妹。随军手续我去办。工作的话,我去问医院。”
没有过多言语,但每个字都像是深思熟虑后的砝码,落在了林宝珍这边。
林宝珍心中巨石落地,依旧扮演着柔弱依赖的角色,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嗯……都听哥的。我不会给哥惹麻烦的。”
林济民缓缓松开她一些,低头看着她哭肿的眼睛和湿漉漉的脸颊。
他沉默地伸出手,用略带薄茧的指腹,有些粗粝却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低沉。他弯腰,提起她脚边那个沉重的包裹。
“走吧,”他最终说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复杂难辨,“先回家属院。”
林宝珍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低眉顺眼。
在他转身的刹那,她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里,那丝柔弱迅速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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