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涌动的宴会通往厨房的走廊，必须经过一段临时摆放着酒水长桌的区域，几个侍应生正忙碌地穿梭其间，为宾客们添酒。
苏晚低着头，一步步靠近那个区域。
就在苏晚即将经过时，一个侍应生突然“不小心”脚下一滑，手中端着的整整一托盘斟满的香槟，猛地朝着苏晚的方向倾倒过来！
金黄色的酒液，如同决堤的洪水，劈头盖脸地朝着正经过桌旁的苏晚泼洒过去！
“啊——！”
“小心！”
惊呼声此起彼伏，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抽气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苏晚似乎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一双眼睛因惊恐而睁得极大，忘记了闪躲，也来不及闪躲。
眼看那一片泛着泡沫的酒液就要毫不留情地全部泼洒在她身上——浅藕色的单薄礼服一旦被大量的香槟浸染，将会变得透明而狼狈，紧贴身体，勾勒出窘迫的曲线，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变成一个狼狈的笑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往后一拉！
天旋地转间，她撞进一个坚硬而温暖的胸膛，鼻腔瞬间被熟悉的冷冽雪松气息充斥。
男人黑色的西装袖口挡在了她的身前，大部分酒液泼洒在了那价值不菲的西装面料上，只有零星几滴溅到了她的裙摆。
是厉墨宸！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堪称戏剧性的意外惊呆了。
更被厉墨宸那快得惊人的反应和救人的举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相拥的两人身上。
苏曦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脸上褪去，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厉墨宸紧紧护在怀里的苏晚，仿佛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苏晚似乎惊魂未定，单薄的身体在厉墨宸的怀里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仰起头，眼眶迅速泛红，湿润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巨大的感激，睫毛上沾着细小的、要掉不掉的泪珠，像一只被暴雨袭击后、瑟瑟发抖又无比依赖主人的小猫，脆弱得让人为之心头发紧。
“厉……厉先生……”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音，像是受惊过度后气力不足。
“谢谢您……您……您的衣服……”厉墨宸低下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怀里的人脸上。
她的恐惧和颤抖如此真实，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每一根卷翘睫毛上沾着的湿意，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与这场合所有香水都不同的清新皂角味，还混合着香槟的酒气。
与苏曦永远维持着得体、完美完全不同，这种突如其来的狼狈和极致的脆弱，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冲击力。
他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悦。
但并非因为身上这件被毁掉的西装。
而是因为就在刚刚——他清楚地看到，那个侍应生滑倒的角度有些蹊跷，不像是自己脚下打滑，反而更像是被人用极隐蔽极快的动作，精准地绊了一下脚踝。
而绊人的那个服务生，之前似乎和苏曦的助理有过短暂交流。
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让厉墨宸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
“没事？”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几分，揽着她的手臂并未立刻松开，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真的站稳。
“没……没事……”苏晚像是这才猛地意识到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脸颊上飞起一抹真实的红晕，眼神慌乱地躲闪，不敢再看他，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对不起，弄脏了您的衣服……真的很对不起……”她重复着道歉，声音里满是惶恐和自责。
这边的动静早己惊动了主家。
苏曦几乎是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快步走来，脸上瞬间切换成无可挑剔的担忧和歉意：“天啊！
晚晚！
你没事吧？
有没有吓到？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先是急切地拉住苏晚的胳膊，将她拉离厉墨宸，上下检查，姿态关切无比。
随即又立刻转向厉墨宸，看着他西装上大片的水渍，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墨宸，你的西装……这……真是太对不起了，都怪这些侍应生做事毛手毛脚，太不像话了！
我一定会让管家严肃处理！
我的生日宴……”她的话语又快又急，巧妙地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那个“不小心”的侍应生。
把自己和苏晚都放在了“受害者”和“被连累者”的位置上。
“无妨。”
厉墨宸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他的目光却淡淡地掠过急于解释的苏曦，落在了仍低着头、显得有些“惊魂未定”和手足无措的苏晚身上。
苏晚微微摇头，对着苏曦挤出一个苍白又安抚的笑，仿佛自己受了惊吓还要去安慰姐姐：“姐姐，我没事，只是可惜了厉先生的衣服……”她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真切的自责，“都怪我不好，走路没看路，站得离桌子太近了……”她越是这般怯懦自责，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就越是显得苏曦刚才那句轻飘飘的“不小心”，是急于推卸责任，缺乏了对妹妹的关怀。
厉墨宸的眸色不由得深了些许。
他不是那些容易被表象迷惑的普通人，豪门世家里的这些龌龊龃龉手段，他从小到大见得多了。
只是以前，他从未将这些心思，与身边这个总是表现得纯洁善良的苏曦联系起来过。
但今天，先是周雅如此精准地在这个时间点将苏晚支开到这条路上，接着就发生了这场“意外”……他看着苏晚那副努力掩饰委屈、还要强装懂事的样子，再对比苏曦那无可挑剔却略显急切的关切表情，心里第一次，对某些固化的认知产生了一丝细微却清晰的裂痕。
“去处理一下。”
他没有对苏曦的话做出回应，而是对匆匆赶来的管家冷吩咐道，指着那个因闯祸吓得呆立原地的侍应生。
语气平淡无波，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力。
“是，是！
厉总，非常抱歉！
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管家连忙躬身应下，冷汗都下来了。
“姐姐，”苏晚这时仿佛才猛地想起什么，从那个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礼盒，双手递给苏曦，笑容勉强又努力表现出真诚，“生日快乐。
希望……希望你喜欢。”
那礼物与现场其他宾客动辄送出的奢侈品牌珠宝、名表相比，显得格外朴素甚至寒酸。
苏曦接过，看都没看就首接转手交给身后的助理，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敷衍：“谢谢晚晚，我亲爱的妹妹，有心了。”
她顿了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苏晚从厉墨宸的视线里支开，“快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裙子吧，沾了酒渍就不好了。”
苏晚顺从地点点头，又飞快地、偷偷地抬眼看了厉墨宸一眼，那眼神复杂，夹杂着感激、羞愧和一丝残留的惊惧，然后才低着头，快步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厉墨宸看着她的背影，那浅藕色的裙摆上，几滴深色的酒渍如同突兀的泪痕。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边的苏曦听得清清楚楚：“她是你妹妹。”
苏曦浑身一僵，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墨宸，你……是什么意思？”
厉墨宸却没有再回答，只是接过侍应生重新递来的酒杯，目光重新投向喧闹的宴会厅，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但苏曦的心，却彻底乱了。
她看着厉墨宸冷硬的侧脸，一股恐慌攫住了她。
角落的阴影里，无人看见，走向洗手间的苏晚，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姐姐，谢谢你的“助攻”。
她对着洗手间光洁的镜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裙摆上的酒渍。
镜中的女子，眼底哪还有半分怯懦和惊慌，只剩下冷静的算计和一丝嘲讽。
厉墨宸注意到了那杯酒，也注意到了苏曦的急切。
他甚至出言点了一句。
很好。
计划正在一步步，朝着她预设的方向前进。
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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