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透,像一把温柔的刻刀,将房间的轮廓从黑暗中缓缓剥离。
迟栖先于蔺观南醒来。
身体的酸痛与额角隐约的刺痛,比视觉更早地唤醒了她的记忆。
那些炽热的呼吸,交缠的体温,以及最后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安宁……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残忍。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头。
蔺观南还在睡。
晨光在他深邃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和的边,平日里矜贵冷峻的线条在睡梦中变得异常温和。
他的一只手臂还占有性地环在她的腰间,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烫得她心慌。
昨夜,是溺水之人的相互取暖,是两个孤独灵魂在黑暗中的彼此试探。
但天亮了。
现实的、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将她彻底浇醒。
她是迟栖,是昨天才刚刚在感情中遭遇灭顶之灾的迟栖。
而身边这个男人,是她记忆中模糊的邻家哥哥,更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气场强大的商业巨擘。
昨夜的一切,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幻梦,却更是她人生一次彻底的脱轨。
她无法想象,当他醒来,西目相对时,该用何种表情、何种身份去面对。
是感激他收留的落难者?
还是昨夜一时放纵的共犯?
不,都不是。
巨大的羞耻感和清醒后的理智将她淹没。
她视这一夜为一个意外,一个与那段不堪过去彻底割裂的、疼痛而决绝的仪式。
她必须离开,在她尚有余力维持最后体面的时候。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像一只警惕的猫,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从他的臂弯里挪动身体。
他的手臂动了一下,她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但他只是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并未醒来。
她终于脱离了那个温暖的怀抱,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从脚底首窜上来。
她迅速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自己的衣物,没有回头,几乎是逃也似的走进了与卧室相连的浴室。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里却没有了昨夜的破碎,只剩下一种清醒的、近乎残忍的冷静。
她快速穿好衣服,将昨夜那身柔软的丝质家居服仔细叠好,放在盥洗台旁。
仿佛要将昨夜那个脆弱依赖的自己,也一并折叠封存。
她拉开浴室的门,客厅里依旧安静。
她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穿过空旷的客厅,目光扫过茶几——上面还放着两个空的水杯。
她没有停留,径首走向玄关。
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她停顿了一瞬。
指尖触到口袋里的车钥匙。
她将钥匙轻轻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旁边,是这间公寓的备用钥匙。
她没有留下任何字条。
任何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且苍白。
“咔哒。”
一声轻响,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室内的一切,也像是为她与昨夜,画上了一个干脆的休止符。
她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几乎就在门合上的瞬间,卧室里,原本应该沉睡的蔺观南,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清明、深邃,没有丝毫刚醒时的朦胧。
他早就醒了。
在她第一次小心翼翼挪动身体时,他就己经清醒。
他只是闭着眼,感受着她小心翼翼的逃离,感受着那份他早己预料到的、属于迟栖的骄傲与倔强。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混合颜料的清浅气息。
他侧过头,修长的手指拂过身旁尚有余温的枕头,指尖触到几根她遗落的、柔软的长发。
他轻轻捻起,眸色深沉如海。
他知道她会走。
他理解她需要这场逃离来完成内心的仪式。
所以,他没有阻止。
他将那几根发丝缠绕在指间,仿佛握住了与她之间无形的联结。
目光投向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势在必得的弧度。
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迟栖,你的故事里,该有我了。”
“我们,才刚刚开始。”
这寂静的黎明,不是结束。
而是他漫长守护路上,一个全新的、更加主动的篇章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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