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的医疗中心像块被泡透的冰块，金属座椅的寒意顺着病号服渗进皮肤，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机械运转的冷香，在鼻尖绕着圈不肯散去。
头顶的无影灯太亮了，光线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林墨的影子压在椅背上，连指尖的细微颤抖都无所遁形。
他下意识攥紧病号服下摆，布料崭新得发硬，边缘还带着工厂裁剪的毛躁感。
这里是奥林帕斯集团深海市分部的“生命优化区”，说是入职体检的最后一环，可走廊里随处可见的“权限等级α”标识，还有医护人员袖口绣着的银色齿轮徽章，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林先生，放松些。”
穿白色护士服的女人站在身旁，托盘里的金属器械泛着冷光。
她的笑容标准得像打印出来的，嘴角上扬的角度分毫不差，连声音都像是经过声线处理，甜得没有一丝温度，“只是常规基因适配注射，能帮您更好地适应后续工作。
集团87%的核心员工都接受过，安全系数比疫苗还高。”
林墨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飘向窗外。
那不是真正的窗户，而是块超高清显示屏，正模拟着深海1000米的景象——幽蓝的海水里，巨型管水母拖着发光的触手缓缓游过，影子投在地面上，像一团会动的墨渍。
他深吸口气，把注意力拉回现实：母亲还在医院等着缴费，ICU的日账单像座小山，而奥林帕斯开出的税后三万零八百月薪，是他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绳。
“麻烦您把头固定在支架上，全程只要十秒。”
护士拿起托盘里的注射器，那东西和普通针管完全不同，针尖是个首径不足两毫米的金属环，环壁上布满肉眼难辨的细孔，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蓝紫色光泽。
林墨依言将后脑贴在冰凉的金属支架上，能清晰感觉到支架内部传来的轻微震动。
他闭上眼，下一秒，太阳穴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细针钻进了皮肤。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金属环的内侧，竟飞快地闪过一丝幽蓝的光，像深海里突然亮起的磷火，快得几乎抓不住。
那绝不是普通器械该有的光！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发紧，差点就要开口追问。
可等他再定睛去看，金属环己经离开皮肤，那抹蓝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护士正收起器械，笑容依旧完美：“好了林先生，您现在是奥林帕斯的正式员工了。
工牌和神经头盔会送到您的工位，工位号是B区17号，记得走员工通道时刷虹膜。”
他抬手摸了摸太阳穴，皮肤光滑得没有任何痕迹，刚才的刺痛和蓝光，仿佛只是幻觉。
林墨跟着指引牌走向办公区，走廊的灯光是冷白色的，地面干净得能映出人影，沿途的员工都低着头盯着屏幕，连脚步声都轻得像猫。
B区17号在办公区的角落，工位比其他格子间小了一圈，合金桌面上只摆着三样东西：黑色曲面屏显示器、银灰色的神经感应头盔，还有一张印着他照片的工牌。
工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奥林帕斯即归宿”，字体凌厉，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刚坐下，手机就震了一下。
林墨划开屏幕，深蓝银行的转账通知跳了出来——税后三万零八百，一分不差地进了账户。
他盯着数字看了足足半分钟，手指都在发抖，之前的不安瞬间被狂喜冲散。
母亲的医药费有了着落，甚至还能剩下些钱给她买些营养品。
“就干一个季度。”
林墨对着屏幕里的自己轻声说，指尖在转账按钮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把三万块全转到了医院的缴费账户。
看着“转账成功”的提示，他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压在背上几个月的巨石。
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斜后方就传来一道锐利的目光。
林墨下意识回头，看见个穿灰色制服的男人正盯着自己，对方留着寸头，左眉骨有道刀疤，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全是滚动的员工数据。
那是周明，培训时导师提过的“资源监工”，员工私下里都叫他“血手周”——据说上个月有个员工私藏游戏资源，第二天就被以“违规操作”为由开除，连工资都没拿到。
周明的目光在林墨脸上停留了两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低下头继续看屏幕。
林墨心里一紧，赶紧转回头，打开电脑开始熟悉系统。
屏幕亮起的瞬间，弹出一个红色的保密协议窗口，上面写着“禁止非工作时间登录《双界》禁止试图转移游戏内资源”，最后一条用加粗字体标着：“违反任一条款，需赔偿违约金1200万”。
下午的入职培训在阶梯教室进行，导师是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激光笔，投影幕布上全是《双界》的游戏画面。
“这款游戏采用神经接驳技术，能实现100%五感模拟。”
导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放大，“你们的工作就是采集游戏内的灵草、矿石，数据会实时同步到集团研发中心。
记住，不要尝试私藏资源，技术上完全不可能实现，只会浪费时间。”
台下有人低笑，林墨却皱起了眉。
如果真的不可能，为什么要特意强调？
他摸了摸太阳穴，上午那抹蓝光又浮现在脑海里。
培训结束后，同事们陆续离开，林墨却没走——他想试试那台神经头盔，不光是好奇，更想弄清楚所谓的“100%模拟”到底是什么样。
头盔比想象中轻，戴上后自动贴合头部，内侧的传感器贴在太阳穴上，传来微弱的电流感。
林墨按照提示启动《双界》，眼前瞬间变黑，紧接着，无数星辰在视野里炸开，璀璨的银河像条发光的丝带，环绕着他缓缓流动。
就在他准备创建角色时，视野右下角突然跳出一个半透明的倒计时框，像素风格的白色数字格外刺眼：”00:10:00“。
林墨愣住了，试着用意识点击倒计时，可它纹丝不动，数字还在一秒一秒减少。
他慌了，想摘下头盔，却发现头盔像被吸住了一样，怎么都摘不下来。
星辰的光芒开始变暗，原本璀璨的银河渐渐变成深黑色，只有那个倒计时还在亮着，像个催命的符。
“00:09:5000:09:49”……林墨的心跳越来越快，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
他猛地用力，双手抓住头盔边缘，硬生生将它扯了下来。
眼前的办公区恢复了原样，曲面屏还亮着，显示着《双界》的登录界面，可刚才的倒计时，还有那诡异的星辰变化，都真实得不像幻觉。
他摸了摸太阳穴，那里的皮肤微微发烫。
桌上的工牌反射着灯光，背面的“奥林帕斯即归宿”显得格外刺眼。
林墨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找到了救命绳，而是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那笔高薪不是报酬，而是诱饵，而上午注射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基因适配剂”。
窗外的模拟深海画面还在播放，巨型管水母的影子投在桌面上，像一只伸出的手，正缓缓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拖向更深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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