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为了高薪,我签下一份诡异的工作合同:看守深夜独自运行的13号地铁末班车,
严禁与任何乘客交谈。连续七天夜班后,
我惊恐发现——这趟列车十年前已因重大死亡事故永久停运,而每晚准时上车的“乘客”,
竟全是当年的遇难者。---午夜十一点五十五分。
陈默站在地铁13号线终点站——西山站的入口前,
手里攥着那张几乎被他捏出汗的聘用合同。夜风卷着沙尘和废纸片,打在他脸上,生疼。
站口黑洞洞的,像巨兽张开的嘴,只有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白炽灯,忽明忽灭,
映出“13”这个锈迹斑斑的数字。周围的商业街早已沉寂,连野猫都不见踪影,
只有风声呜咽。他需要这笔钱。母亲的医药费像无底洞,这份工作的薪酬高得离谱,
高到他必须忽略所有不合理之处——比如,面试他的那个姓阎的男人,面色苍白得像纸,
手指冰凉,全程几乎没有表情;比如,合同上密密麻麻的免责条款和古怪规定,
用最严厉的口吻强调,严禁与任何乘客交谈,严禁在车厢内大声喧哗,
严禁在列车运行期间使用手机等电子设备;再比如,工作时间,深夜零点至凌晨四点,
独自分段看守这趟所谓的“13号地铁末班车”。合同末尾,
阎主管用猩红的印泥摁下一个指模,那红色浓稠得不像话,仿佛随时会流淌下来。
他盯着陈默,眼珠黑得没有一丝反光:“记住,陈默,规矩就是规矩。上了车,
你就是个哑巴,是个瞎子,是个聋子。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与你无关。你的任务,
只是确保列车按既定路线空跑,从西山站到清河站,折返,再折返,直到天亮前入库。
仅此而已。”陈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他抬脚,迈进了那片黑暗。
站台内部比外面更冷,是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寒。灯光昏暗,
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磨损严重的水磨石地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铁锈、尘土,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福尔马林的甜腥气。墙壁上的广告牌早已褪色剥落,
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轮廓,日期停留在十年前。一列老旧的列车静静地卧在轨道上。
车头编号“013”,漆色斑驳,车身布满划痕,有些痕迹很深,不像是正常磨损。
车窗玻璃异常厚重,从外面几乎看不清里面。这就是他未来七夜要守护的“领地”。
他按照指示,走向车头后方第一节车厢的连接处,那里有一个狭小的半封闭空间,
算是他的“岗位”。距离零点发车还有三分钟。站台上的老式挂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
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嗒……嗒……嗒……陈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节奏加快。
零点整。“呜——”一声沉闷的汽笛声响起,不像现代地铁的电子音,
倒像是老式火车的汽笛,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幽深的隧道里回荡。列车无声无息地启动了,
平稳得诡异。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透过连接处狭窄的观察窗,望向后面的车厢。
灯光惨白,照着一排排空荡荡的、蒙着厚厚灰尘的蓝色座椅。一切正常。他稍微松了口气,
也许,这真的只是一份需要克服恐惧的普通夜班工作。第一个夜晚,相安无事。
除了那挥之不去的寒意和死寂,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严格按照规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甚至尽量控制呼吸。第二个夜晚,依旧平静。只是列车在途经某个废弃站点时,
他似乎透过车窗,瞥见站台阴影里立着几个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他立刻移开视线,
强迫自己不去深究。第三个夜晚,他开始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不是来自车厢,
而是来自隧道。像是窃窃私语,又像是某种东西刮擦车体的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第四夜,事情开始不对劲了。列车行驶到中段,大概是当年事故高发区间的那段老隧道时,
车厢连接处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黑暗中,
陈默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耳边清晰地响起一声叹息,
近得就像有人贴着他的耳朵吹气。他僵在原地,汗毛倒竖。灯光几秒钟后重新亮起,
周围空无一人。但他确信,刚才绝对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边。第五夜,他看到了“乘客”。
那是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厚重棉袄的老太太,低着头,手里拎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布包,
无声无息地坐在中段车厢的角落里。陈默发现她时,血液几乎冻结。他死死咬住嘴唇,
遵循着“严禁交谈”的规定,迅速退回自己的角落,心脏狂跳。随后几站,
又上来了几个“人”。
洞的小女孩的年轻母亲;还有一个始终用报纸那报纸的版面样式也很古老挡着脸的胖子。
他们上车下车,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行动间带着一种僵硬的、排练过的麻木。
车厢里依旧死寂,只有列车运行的微弱噪音。陈默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或者陷入了某种集体恶作剧。但合同上丰厚的报酬和母亲苍白的脸在他脑中交替闪现。
他忍住了。第六夜,是那个小女孩。列车运行中,一只脏兮兮的皮球,红色几乎褪成褐色,
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他下意识地低头。那个眼神空洞的小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
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她的脸很白,嘴唇却红得诡异。“叔叔,”她的声音尖细,
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的球。”陈默的喉咙发紧,
合同上的警告条款在脑中疯狂闪烁。他死死闭着嘴,弯腰捡起皮球,递了过去,
手指尽量避免触碰到她。小女孩接过球,没有离开,反而歪了歪头,
黑漆漆的眼珠里没有任何光彩:“叔叔,你为什么不说话?
那天……好吵啊……好疼……”陈默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车厢壁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小女孩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她的母亲——那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女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力道大得惊人。女人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警告的眼神,飞快地瞥了陈默一眼,
然后几乎是拖着女孩,迅速消失在下一节车厢的连接处。陈默瘫软在角落里,
冷汗浸透了内衣。那天?哪一天?吵?疼?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第七夜,
也是合同约定的最后一夜。恐惧和疑虑已经积累到顶点。他必须知道真相。趁着白天的间隙,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了市图书馆。在落满灰尘的地方档案室和旧报纸数据库中,
他疯狂地检索着与“地铁13号线”、“事故”相关的信息。鼠标滚轮滑动,
泛黄的新闻页面在屏幕上显现。本市讯:十一年前,X月X日晚,
地铁13号线末班车于西山开往清河方向途中,于隧道中段突发严重事故,
具体原因仍在调查。据初步核实,事故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他的手指颤抖着,
点开详细报道。……事故确认共造成十七人遇难。
X厂下岗工人王某;一名年轻母亲及其五岁女儿;一名体型偏胖的公司职员……报道旁边,
附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现场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地狱般的场景轮廓,依旧触目惊心。
陈默的呼吸停滞了。报道里描述的遇难者特征,
与他这七夜见到的那些“乘客”——对应上了!他猛地靠向椅背,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
他却感觉如坠冰窖。十年。这趟列车,这些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那他这七天,
是在给谁开车?是在看守什么?
合同……阎主管……那非人的冰冷……他想起阎主管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记住,陈默,
规矩就是规矩。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与你无关。”原来,无关的不是怪力乱神,
而是他早已置身于亡魂之中!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一种被欺骗、被卷入诡异事件的愤怒,
以及最后一夜即将结束、黎明在望的微弱希望,支撑着他。只要熬过今晚,拿到钱,
他就立刻离开这个城市,永远忘记这一切。晚上十一点五十分,陈默再次站在西山站入口。
心境却与七天前截然不同。那黑洞洞的入口,此刻在他眼中,无异于通往地狱的通道。
他走了进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站台依旧死寂,阴冷。那列斑驳的013号列车,
如同一条休眠的钢铁巨蟒,静静等待着。零点整。汽笛声再次撕裂夜的宁静,列车准时启动。
陈默紧紧靠着他的角落,低垂着头,不敢再看车厢。他能感觉到,
那些“乘客”正在陆续“上车”。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比前几夜更甚。
车厢里的温度在下降,呵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列车行驶到中段,
那段夺走十七条性命的老隧道。突然!“哐当——!!!
”一声巨大的、金属扭曲断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爆发!紧接着是刺耳至极的刮擦声,
仿佛有无数钢铁巨爪在撕扯车体!陈默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地上,头晕目眩。
车厢内的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映照出地狱般的景象——车厢在他眼前扭曲、变形!
座椅被无形的力量撕碎,行李架上的物品那些早已不存在的物品四处飞溅!
冰冷的、带着铁锈味和浓烈血腥气的风灌满了整个空间!
尖叫声、哭喊声、求救声、碰撞声……无数声音瞬间爆发,又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
变得沉闷而扭曲,充斥着他的耳膜。这分明就是十一年前事故现场的重现!
他看见那个穿棉袄的老太太,身体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对折,
卡在变形的座椅里;那个工装男人,半个身子被不知名的重物压住,
徒劳地伸出手;那对母女,紧紧抱在一起,却被巨大的力量甩向车厢顶部,
又重重落下;那个用报纸挡脸的胖子,报纸碎裂,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脸……幻觉?不!
太真实了!冰冷的金属碎片擦过他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腥咸的液体是血吗?
溅到他的嘴唇上。混乱中,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冰冷,僵硬,如同铁钳。他低头,
是那个工装男人!他仰着脸,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嘴巴一张一合,
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像是诅咒,又像是哀求。“啊——!!!”陈默终于崩溃了,
积压了七天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猛地踢开那只手,
连滚爬爬地冲向车厢连接处的紧急制动阀——合同明确规定,严禁在任何情况下触碰此阀!
去他妈的合同!去他妈的规定!他要停下这趟地狱列车!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那红色阀门的瞬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混乱、所有的可怖景象,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消失。灯光恢复了稳定,惨白地照耀着。车厢完好无损,
座椅整齐,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极度恐惧下的幻觉。
只有脸颊上***辣的疼痛,和唇边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证明着某种真实。
列车依旧平稳地运行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陈默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浑身被冷汗湿透,止不住地颤抖。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他抬起头。透过连接处的观察窗,
他看到了驾驶室。驾驶室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空无一人。
冰冷的控制台自己闪烁着指示灯,方向盘或者说操控杆在自己缓缓转动。
这是一趟……没有司机的列车。那这七天,是谁在操控它?是谁在准时拉响那沉闷的汽笛?
陈默的思维彻底混乱了。他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车厢门口,
死死盯着外面飞速掠过的黑暗隧道。他现在只想逃离,立刻,马上!列车开始减速,
似乎即将靠站。站台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显现。是清河站吗?合同规定,到达终点后,
他需要下车,等待列车折返。车速越来越慢,终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放气声,彻底停稳。
车门嘶哑地滑开。站台上亮着灯,依旧是那种昏黄、接触不良的灯光。空无一人。
陈默几乎是跌出去的,双脚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才感到一丝虚脱般的踏实。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列静默的、如同棺材般的013号列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永远不再回来!他朝着站台出口的方向跑去,脚步虚浮。跑出十几米,他下意识地回头。
列车依旧停在那里,车门也没有关闭。像是在等待什么。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站台的立柱上,挂着的站牌。上面写的不是“清河站”。
而是三个斑驳的、仿佛用鲜血写就的宋体字——望乡台。陈默的血液瞬间冰凉。
在中国民间传说里,“望乡台”是死者魂魄离开阳间时,最后回望故乡的地方。
这里不是清河站!这里根本不是阳间的站点!他猛地转身,发疯般冲向出站通道。通道不长,
尽头有亮光,是那种正常的、城市夜晚的路灯光芒。他冲了出去。外面,
不是熟悉的城市街道。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虚无。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建筑,
没有声音。只有弥漫的、冰冷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未知的深处。
路边,立着一块残缺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与站牌上一样的字——望乡台。路的尽头,
似乎有一条浑浊的、静止的河流,河上架着一座样式古老的石桥。桥头,
隐约立着几个模糊的身影,排着队,缓慢地、麻木地向前移动。其中一个身影,
穿着厚重的棉袄,手里拎着一个布包;另一个,
牵着一个眼神空洞的小女孩……陈默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明白了。
所谓的地铁13号线末班车,根本不是什么空跑列车。它行驶的,
是一条连接阴阳的固定路线。从阳间的西山站死山?,开往阴间的望乡台。而他,
这个签下合同、看守列车的活人,在第七夜,列车完成最后一次折返后,
没有回到阳间的“终点”,而是被直接带到了……阴曹地府的入口!有来无回。
合同上那丰厚的薪酬,买的不是他七天的劳力,而是他的命!是他的魂魄!
让他成为这趟阴阳摆渡列车最后一个、永久的“乘客”或者说……看守?“呜——”身后,
那列013号列车,再次拉响了沉闷的汽笛。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告别。陈默缓缓回头。
列车开始缓缓移动,无声无息地滑入那灰蒙蒙的雾气深处,最终消失不见。
站台出口的光晕在他身后摇曳,仿佛阳间最后的倒影,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站在望乡台的边缘,前方是死寂的虚无与那条无尽的队伍,后退的路已在雾中湮灭。
高薪工作的美梦彻底粉碎,只剩下永恒的、冰冷的现实。他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汽笛的余韵散尽,四周只剩下绝对的静默,
以及雾气中若有若无的、排队走向石桥的蹒跚脚步声。陈默站在望乡台的边缘,浑身冰冷。
那列载他来到此地的013号地铁早已消失在浓雾深处,
连铁轨摩擦的微弱声响也彻底被死寂吞没。他回头望去,来时的那条出站通道口,光晕还在,
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他尝试着向那光晕迈出一步,脚下却像是踩在棉花上,
虚不受力。同时,一股无形的、冰冷的阻力凭空出现,柔和却坚决地将他推回原地。
真的……回不去了。“望乡台……”他喃喃自语,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民间传说中,亡魂登临望乡台,
可最后回望一眼阳世家乡,然后便饮下孟婆汤,踏上奈何桥,前世种种,尽归尘土。
可他是个大活人!他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等着救命钱!
他怎么能……怎么能就在这里……恐慌像毒藤般缠绕住心脏,他几乎要窒息。他猛地转身,
面向那片灰蒙蒙的虚无和那条蜿蜒的小路,发出压抑已久的低吼:“不!放我回去!
”声音出口,却微弱得可怜,迅速被厚重的雾气吸收,连一丝回声都没有激起。这片天地,
似乎拒绝一切鲜活的声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慌了就真的完了。
他仔细观察四周。灰雾是这里永恒的背景,它们缓缓流动,却并不散去,
视线最多只能看出十几米远。脚下是粗糙的、暗沉色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向雾气深处。
路边立着的那块残缺石碑,“望乡台”三个字刻痕深重,边缘泛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仿佛被血浸染过。更远处,那条浑浊的河流静得可怕,水面没有一丝波纹,
颜色是令人不安的黄褐。那座石桥古朴而破败,桥身上似乎雕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桥头排队的身影影影绰绰,移动缓慢,如同提线木偶。死寂。
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这里几乎没有其他声音。连风都没有。他想起合同,
想起那个诡异的阎主管。这一切绝对是个陷阱!那高薪,买的就是活人魂魄,
用来……用来做什么?填补这趟阴阳列车的乘务空缺?还是某种更邪恶的仪式的祭品?
必须想办法离开!他再次尝试冲向那模糊的光晕出口,这次用尽了全力。然而,
那股无形的墙壁依然存在,甚至反弹的力道更大,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玻璃瓶里的飞虫,看得见出路,却永远无法触及。
绝望开始啃噬他的理智。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陈默猛地回头。雾气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沿着那条小路,慢吞吞地向他这边走来。
走得近了,看清那是一个穿着深色旧式中山装的老者,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
眼神浑浊,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的麻木。他看起来……比较“完整”,
不像列车上那些显现死亡瞬间惨状的亡魂。老者似乎注意到了陈默这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陈默心中一动。这是他来到这里后,
遇到的第一个似乎还有点“意识”的魂体。也许……能交流?他顾不得什么禁忌了,
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老人家!老人家!请问,这里……这里怎么才能回去?
”老者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用那双几乎看不到光彩的眼睛看着陈默,嘴唇翕动,
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回……去?”他似乎在咀嚼这个词的含义,
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上了望乡台,就没有回头路了……小伙子,你……是生魂?”生魂?
是指活人的魂魄吗?“我是活人!我不该来这里!”陈默急忙道,“我是被骗来的!
坐那列地铁来的!”“地铁……013……”老者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又带着深深的怜悯,“那列车啊……它不收活人票的……你既然上来了,又到了这里,
便是命数……或者说,是‘上面’的意思。
”他抬手指了指灰蒙蒙的、根本没有天空概念的上方。“上面?谁在上面?阎主管?
”陈默追问。老者却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慢吞吞地说:“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过桥,
饮了汤,便忘了前尘,重新开始……挣扎,无用。”“不!我不能忘!
我妈妈还在医院等着我!”陈默几乎是在嘶吼,尽管声音依旧被雾气压抑着。
老者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声音更低了,
仿佛怕被什么听见:“规矩……是规矩。但……万事万物,
总有一线……极其微小的……变数。”陈默屏住呼吸:“什么变数?”“找到……‘票根’。
”老者的话语断断续续,“那列车的票根……是契约,也是凭证。活人持票根,
在……在列车下次靠站阳间站点时,或许……有一线机会……强行登车……返回。”票根?
陈默猛地想起,他上车时,阎主管并没有给他任何车票之类的东西。合同算不算?
“票根在哪里?是什么样子的?”老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每个上了那列车的人,
情况或许不同……可能是一张纸,
……与那列车产生联系的凭证……你得自己去找……在它……彻底开走之前……”说完这些,
老者似乎耗尽了力气,也不再理会陈默,重新迈开脚步,拖着沉重的步子,
向着石桥的方向缓缓走去,很快就被浓雾吞噬了身影。票根!契约凭证!陈默脑中飞速运转。
合同!一定是那份聘用合同!他下意识摸向口袋,却摸了个空。他穿的是自己的工作服,
合同在之前换下的衣服里,根本没带在身上!不,不对。如果合同是票根,
那他此刻魂魄在此,合同理应留在阳间的身体旁边?
还是说……他想起阎主管在合同末尾按下的那个猩红指模。那红色,浓稠欲滴,现在想来,
根本不像印泥,更像是……血!而他自己,也在那份合同上签下了名字,摁了手印。
那份合同,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契约,将他的生魂与这趟阴阳列车绑定在了一起。票根,
可能不是实体,而是契约本身在他灵魂上的烙印?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如果是烙印,
那他该如何“找到”并“使用”它?时间不多了。老者说“在列车下次靠站阳间站点时”,
可013号列车刚走,它下一次靠站阳间是何时?按照之前的时刻,
是每晚零点从西山站发车,那么到达阳间站点……他回忆起列车的运行表。从西山站发车,
到达另一个终点站清河站,然后折返。一个单程大约需要四十多分钟。那么,
列车下一次出现在阳间的站点,要么是折返后的西山站,要么是另一端的清河站!而现在,
他身处这诡异的望乡台,根本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少,
更不知道哪个站会是列车即将停靠的阳间站点!盲目等待是死路一条。他必须主动寻找机会!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条蜿蜒的小路和尽头的石桥。老者是从那个方向来的,或许,
沿着这条路反向寻找,能发现什么?或者,能找到其他稍微“清醒”一点的亡魂,
获取更多信息?尽管前方是传说中通往地府深处的道路,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陈默咬了咬牙,迈开脚步,踏上了那条名为“黄泉路”的小径。脚下的石板冰冷刺骨,
雾气缠绕在腿边,带着湿漉漉的寒意。路两旁是虚无,
偶尔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扭曲的阴影,像是挣扎的魂魄,又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怪异,
发出无声的哀嚎。他不敢细看,只是埋头前行。越往前走,那股无形的压力和寒意就越重。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淡淡的、奇异的花香,若有若无,勾人心魄。他记得传说,
黄泉路畔生长着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永不相见。果然,在路边的雾气中,
他开始看到一簇簇赤红如血、形态妖异的花朵,在无叶的茎秆上灼灼绽放。那红色,
鲜艳得诡异,看久了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吸进去。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加快脚步。
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他感到魂魄传来一阵阵虚弱感,
仿佛力量正在缓慢流失。终于,他看到了路的尽头,连接着那座巨大的石桥。
桥身比他远看时更加宏伟,也更加破败。桥体呈拱形,由巨大的、斑驳的青石砌成,
石缝里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桥栏杆上雕刻着许多模糊的浮雕,凑近了看,
似乎是描绘着各种地狱受苦的景象,刀山火海,油锅拔舌,栩栩如生,令人毛骨悚然。
桥头立着一块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头,旁边有一个简陋的、冒着袅袅青烟的摊位,
一个佝偻着背、穿着古代服饰的老妪正守着一口大锅,
用一只破旧的木勺缓缓搅动着锅里的汤水。锅下的火是幽绿色的,跳跃着,却没有温度。
孟婆。奈何桥。三生石。排队过桥的亡魂队伍更长了些,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缓慢地向前移动。轮到的人,会先在那块黑色石头三生石前驻足片刻,
石面上会闪过一些模糊的光影,似乎是其一生的片段。然后,他们走到孟婆的摊位前,
接过一碗浑浊的汤水,仰头饮下。喝下汤后,他们眼中最后一点灵光彻底湮灭,
变得如同行尸走肉,然后麻木地踏上奈何桥,走向桥对岸那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黑暗。
陈默躲在路边一块较大的彼岸花丛后面,屏息观察。他不敢靠近,
那股秩序井然却又死气沉沉的氛围让他感到致命的危险。他一旦暴露,
很可能就会被那股无形的规则力量强行拉入队伍,灌下那碗该死的汤!
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周围,寻找任何可能被称为“票根”的东西,或者任何异常之处。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奈何桥的桥身与岸边连接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
靠近水面的桥墩上,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在灰暗的环境中,
那东西反射着微弱的、不同于周围环境的光泽。那是一个……金属的标识牌?
上面似乎有数字和文字!距离有点远,雾气干扰,看不真切。但那个位置,
那个样式……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难道……那是……地铁的线路标识?!
就像他在阳间地铁站台柱子上看到的那种?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想浮现在他脑海——这趟013号阴阳列车,它的路线,
难道并不仅仅存在于阳间的地下隧道?它的其中一个“站点”,或者说,其中一个“出口”,
就设在这奈何桥畔?!这望乡台,就是它在阴间的“终点站”?所以,列车将他卸在这里后,
空车驶入了雾气深处……是去进行下一次的“阴阳摆渡”了吗?
如果那个标识牌真的是地铁相关的,那它周围,会不会有……“上车”的地方?
希望的火苗再次点燃,尽管微弱。他必须靠近看看!但如何绕过孟婆和那长长的亡魂队伍?
他观察着地形。桥头一侧是浑浊的忘川河,河水死寂,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另一侧则是浓密的彼岸花丛和更深的迷雾。或许,可以从花丛和迷雾的边缘,尽量绕远一点,
接近那个桥墩?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彼岸花丛深处隐藏着什么,无人知晓;而那迷雾,
更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陈默深吸一口口气,
压下魂魄深处传来的虚弱感和恐惧,小心翼翼地离开小路,
踏入了路旁那齐腰高的、妖艳的彼岸花丛中。花朵触及他的魂体,
传来一阵冰凉的、带着轻微刺痛感的反馈,仿佛这些花在汲取他微弱的生机。他强忍着不适,
尽量放轻动作,拨开层层叠叠的血色花瓣,向着桥墩的方向迂回前进。雾气更浓了,
几乎要淹没他的身影。亡魂队伍麻木前行的脚步声、孟婆舀汤时木勺碰击锅沿的单调声响,
在身后变得模糊。他全神贯注,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就在他距离那个桥墩只有不到十米,
已经能隐约看清那金属牌上似乎刻着“13”这个数字时——异变陡生!
他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柔软而滑腻的东西,不像泥土,也不像石板。
“哗啦——”一声轻微的水响。他低头,骇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偏离了方向,
一脚踏入了忘川河的边缘!那浑浊的、黄褐色的河水浸没了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