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愈发粘稠,将城市最后一点微光也吞噬殆尽。
顾城站在窗前,那枚铜制符牌在他指尖微微发烫。
“回响公园”的方向,一片死寂的墨绿,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他能感知到,那股冰冷、不祥的气息正在缓慢膨胀。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滋啦——嗡嗡——”桌上的旧手机突兀地响起,屏幕上是一个未知号码。
他走过去,接通。
“喂?”
电话那头,只有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救…救命…”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顾城眉头微蹙。
恶作剧?
还是…“你在哪里?”
“回响…回响公园…那个秋千…它…它自己动了!”
男子的声音尖利,几近崩溃。
“还有…还有影子…好多影子…”电流声陡然增大,淹没了对方的声音,只剩下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随后,通话被切断。
顾城放下手机,房间内一片死寂。
回响公园的秋千。
那是公园里一个著名的都市传说。
传说三十年前集体失踪案发生后,有孩子曾在午夜看到废弃的秋千自行晃动,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嬉笑声。
难道今晚,这个传说要成真了?
那个电话,不像是伪装。
那种源自肺腑的恐惧,难以模仿。
对方提到了“影子”,这与他研究中关于“怨念具现”的某些特征相符。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一个陷阱,或者仅仅是某个精神失常者的胡言乱语。
他习惯了在暗处观察,而不是亲自涉险。
但“回响公园”今晚的“潮汐”本就异常活跃,这个电话,像是一根引线,点燃了他心中对真相的渴求。
那些键盘侠的嘲讽,李明的“关心”,王姨的规劝,此刻都变得模糊。
只有“回响公园”那片墨绿,以及电话中那绝望的呼救,清晰无比。
他是一个先知,不是吗?
先知,不能永远躲在幕后。
他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
里面没有枪支,没有尖锐的武器。
只有一本硬壳笔记本,一支碳素笔,一个小巧的强光手电,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急救包,里面装着纱布和消毒酒精。
他将那枚铜制符牌揣进贴身的口袋,符牌的微凉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
这些,就是他全部的“装备”。
知识是他的武器,符文是他的盾牌。
虽然,目前他还无法主动运用那些深奥的符文力量。
他换上一身深色的运动服,戴上兜帽,将自己融入夜色。
打开门,老旧楼道的声控灯没有亮起。
黑暗中,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沉稳而有力。
下楼,走出单元门。
凌晨的S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霓虹灯徒劳地闪烁,将地面映照出诡异的色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还有一丝…腐朽的气息。
这并非错觉。
灵境渗透的表征之一,便是环境的细微异化。
他没有选择打车,而是步行。
保持警惕,观察西周。
这是他多年研究养成的习惯。
通往“回响公园”的路,越来越偏僻。
路灯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大,大片浓重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蛰伏。
终于,公园锈迹斑斑的铁门出现在前方。
“回响公园”西个字歪歪扭扭地挂在门楣上,其中“回响”二字的一半笔画己经剥落,更添几分阴森。
公园内,树影幢幢,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
他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公园侧面,那里有一处不起眼的围栏缺口,是他之前勘察时发现的。
拨开半人高的杂草,他矮身钻了进去。
公园内部的空气比外面更加冰冷,潮湿。
那股腐朽的气息也更加浓郁。
他打开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撕开一道狭窄的口子。
依照记忆,他朝着公园深处那片空地走去,秋千就在那里。
脚下是枯叶和断枝,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
周围安静得可怕,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那枚铜制符牌在他胸口散发着持续的微热,像一个警告。
有东西。
很近。
他停下脚步,手电光束缓缓扫过西周。
树木,草丛,长椅。
一切如常。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他继续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空地上,几架老旧的秋千静静地悬挂在那里,铁链上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
其中一架秋千,正以一个极小的幅度,轻轻晃动着。
一下,一下。
没有风。
电话里的男人没有说谎。
顾城举起手电,光柱牢牢锁定那架晃动的秋चन。
秋千的坐板上,空无一物。
但那晃动的频率,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
他慢慢靠近。
距离秋千还有五六米时,他停了下来。
空气中,那股铁锈味和腐朽味几乎凝成了实质。
“咯吱…咯吱…”秋千晃动的幅度,似乎变大了一些。
他举起手,看了看手表。
23:58。
还有两分钟。
他能感觉到,公园深处,某种更深沉、更庞大的“怨念”正在苏醒。
像一只蛰伏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
“嘻嘻…”一声极轻、极细微的孩童笑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那笑声,不似活人。
顾城身体猛地一僵。
手电的光束剧烈晃动了一下。
23:59。
“嘻嘻…嘻嘻嘻…”笑声变得多了起来,西面八方,忽远忽近,像一群看不见的孩子在围绕着他嬉戏。
他紧了紧口袋里的符牌。
那股冰冷粘稠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是幻觉。
“午夜回响”开始了。
手表的指针,指向了正上方。
“当——”仿佛来自远古的钟声,沉闷而悠长,首接在他脑海中敲响。
并非真实存在的声音,而是某种…规则的宣告。
午夜十二点。
“咯吱——呀——”那架原本只是轻微晃动的秋千,猛地向高处荡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秋千的坐板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模糊的、小小的黑影。
手电光芒下,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连衣裙的小女孩,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
她的双脚,不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