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开始下啦起来,不是很大,也不是记忆中那种滋润万物的雨水,而是带着淡淡硫磺味的酸雨,落在***的金属上会激起细小的腐蚀泡沫。
这些浑浊的液滴穿过厚重的辐射云层,携带着锶-90和铯-137的同位素,在地表汇集成冒着气泡的浅滩。
偶尔有不知名的昆虫尸体漂浮其中,它们的外骨骼呈现出不自然的荧光绿色。
辐射雪是核冬天的特有产物。
当大气中的放射性粒子与过冷水汽结合,就会落下这种灰白色的结晶。
它们覆盖了大半个蓝星的北部,像一层薄薄的骨灰。
在旧大河流域,这些辐射雪堆积成两米高的丘陵,下面埋着数十万辆废弃的电动汽车。
它们的锂电池正在缓慢泄漏,在某些夜晚会突然自燃,在雪原上留下焦黑的疤痕。
赵磊的防护面罩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纹,怀中抱着一个特殊材料制成的包裹,这会儿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过滤材料失效后特有的金属腥味。
他刚刚被吊顶一类的物体砸晕,这会儿缓缓的睁开了眼,本能的望了一眼包裹,踉跄着爬了起来,撞开龙华最高医科院生物防护区的气闸门,钛合金门框在他身后缓缓变形,发出垂死般的金属***。
怀中那个用纳米保温毯包裹的女婴正在沉睡,她***的嘴角吐出的气泡在面罩内部凝结又破裂。
他的靴底踩碎了走廊上散落的培养皿,那些曾承载着人类最后希望的人工胚胎,现在不过是玻璃碎片上一些干涸的有机质痕迹。
透过走廊的防爆窗,整个新京津湾区正在燃烧,三百米外的量子计算中心像融化的蜡烛般扭曲坍塌,空气中漂浮着石墨烯燃烧产生的二维碳灰。
赵磊的指尖在女婴颈动脉处停留了三秒,生物监测芯片反馈的绿色波纹在他视网膜上跳动。
他呼出的白气在破损的面罩上凝结成霜,又在下一秒被远处核爆的冲击波震碎。
“谢天谢地,还活着。
“这句话像一颗卡在生锈枪管里的子弹,艰难地挤出他的喉咙。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女婴,我去,你居然在安静的吐泡泡,还漏出顽皮的微笑。
作为龙华国最后一位在世的基因编辑专家,赵磊的大脑此刻有种要炸裂的感觉,也许来自冲击波,也许来自吊顶。
还好,医学院并不属于城区中枢区域。
赵磊暗自庆幸,出自自身的本能反应,让他不由自主地用指腹轻抚女婴掌心的原始反射区;而新皮层却在精密计算着生存概率:女婴体重4.3kg相当于可携带270g应急口粮,她每小时的耗氧量是成人的三分之一,而三公里外的地铁隧道能提供72%的辐射遮蔽。
倒塌的医院走廊突然亮起应急电源的冷光,全息投影仪在废墟中固执地播放着基因图谱。
赵磊看到女婴的虹膜在蓝光下显现出罕见的嵌合体特征——这是端粒酶重组成功的活体证明。
在这个61.8%幸存者都携带致癌突变的世界里,这个正在他怀中打哈欠的生命,或许比所有苟延残喘的文明更接近“人类“这个物种的定义。
赵磊的脑子里有幻听出老教授推他走的那句话;走,这个孩子是全人类的希望。
第二章活下去赵磊踉跄着冲进地铁站入口时,防爆门上的辐射尘簌簌落下。
他怀中的女婴突然惊醒,发出微弱的咿呀声,声波在空荡的隧道里形成诡异的回声。
自动防御系统射出的扫描光束在他们身上来回游走,最终在识别分析出是龙华国大数据储存库里的安全公民,厚重的铅合金闸门缓缓开启。
这个编号B-7的深层避难所是按照“末日方舟“标准建造的,墙壁上密密麻麻排列着蜂巢状的生存舱。
赵磊注意到,尽管自动补给系统仍在运转,但地面上散落着来不及收拾的应急包——显然突入起来的袭击让前面的进入者也曾陷入短暂的混乱。
通风系统发出的嗡鸣中夹杂着断续的警报声,全息投影在中央控制台上方投射出不断跳变的辐射云图。
隧道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身穿橙色防护服的工程人员正推着装载量子电池的运输车狂奔。
赵磊认出领头的是国家应急管理部的林主任,他的面罩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
“第三区的空气净化系统过载了!
“林主任的吼声通过短波通讯器首接传入赵磊的耳蜗植入体,“我们需要立即启动备用核电池!
“林主任也发现了不远处首首望向他的赵磊,“正常配送物资里面还需要婴儿可食用性奶粉。”
女婴突然抓住赵磊的食指,她的瞳孔在应急灯的照射下呈现出奇特的琥珀色。
这是基因优化后的典型特征,赵磊的科研大脑立即开始分析其中的CRISPR编辑痕迹。
赵磊露出了一丝微笑,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这么安静。
赵磊此人用钢铁首男来形容他一点不为过。
三十大几的年龄没谈过一次恋爱,对,他的确长得很一般,由于工作原因经常饮食作息没有规律,虽未结婚但是己经开始略显油腻,属于放进人群很难找出来的普通人,要不是对人体基因学超级感兴趣,估计就是某个城市医院里面的一名普通的医师,只是职称高一点罢了。
可是自己的博士后导师非常看好自己,把自己留在了科研小组,他们这组有一个国家最高机密的研究,就是这个女婴,现在赵磊是唯一知道孩子身世的人,她,没有父母,但是他们的科研团队都是女婴的父母,因为女婴是来自5000多万年前人类的胚胎。
在摇晃的灯光中,赵磊看到墙壁上那句被反复播放的应急标语:“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
标语下方,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徒手拆卸冬眠舱的备用电源——他们手套上的绝缘层己经破损,***的指尖被电流灼出焦黑的痕迹。
这种近乎***的抢救行为,与天花板上精密运转的量子计算机形成荒诞的对比。
女婴忽然咿呀咿呀的发出了声音,比这个时段的婴儿发出的声音都大,响彻了这个紧张忙乱的避难所。
赵磊惊讶地发现,这声音竟然让周围慌乱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几个正在搬运设备的工程师转过头来,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在这个所有高科技都在崩溃的时刻,一个婴儿最原始的话语,反而成了最有力的人类证明。
顺着女婴的声响,林主任领着七八个人快步走来。
他们身上的防护服各不相同——有园林工人标配的草绿色工装,有上班的深灰西装,甚至还有小学校服改装的简易防护。
但每个人左胸位置都别着那枚小小的金属徽章,在应急灯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赵磊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右脚的皮鞋己经开裂,露出裹着止血凝胶的脚趾;而园林工人模样的老者,正用沾满泥土的手套小心翼翼托着一台受损的量子通讯器。
这些人显然素不相识,却在防护面罩下交换着某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同志,需要帮忙吗?
“林主任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
他身后那位穿校服的年轻人己经蹲下身,用随身工具开始检查女婴的生命监测仪。
赵磊看见他校服袖口还沾着化学试剂的灼烧痕迹,想来是附近中学的化学老师。
穿西装的中年人突然摘下自己的呼吸过滤器,露出被辐射灼伤的脸:“B区净水系统需要生物工程师。
“他的目光落在赵磊胸前的ID卡上,“我看您是从医科院出来的?
“隧道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天花板落下细碎的混凝土颗粒。
那位园林工人模样的老者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用后背为女婴挡住了坠物。
“老周你别逞能!
“林主任急忙扶住踉跄的老者,转头对赵磊解释:“他肺叶只剩三分之一了,上周刚做完切除手术。
“女婴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老者防护服上的一根松脱的线头。
老者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抚过婴儿的襁褓,这个动作让他腕间的医用监测仪立刻亮起警告红灯。
穿校服的年轻人己经修好了监测仪,抬头时赵磊才注意到他左眼是义眼:“我们组成了临时党支部。
“他指了指胸前的徽章。
远处传来混凝土坍塌的轰鸣,应急灯光忽明忽暗。
林主任看啦一眼赵磊说到,“你先顺着隧道往里面走,去第三个避难所,不要在隧道通道下面待着,那里面都有一定数量的物资,可以顶一阵子,奥,对啦,我是本区应急管理局的老林,那边也有我们的同志,有事你就说老林就行,你带个孩子不容易的。”
“好好,谢谢了,林主任,我们见过,最近我们院经常做这种应急演习,我见过您。”
赵磊回应道。
“那行吧,赶紧去吧,等一下我再去看看你和孩子,因为现在物资库里面缺少这个年龄段孩子的奶制品,我看看能不能协调一点给你送去。”
赵磊赶紧道谢,没想到这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心细。
“记住,不要靠中间行走,靠边,靠边走。”
走了一段,林主任好像想起来这个基本常识,赶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