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末年,国祚衰微,群雄并起逐鹿天下。
大势演变,北方由此分裂成北周,北齐二国。
南方陈朝尚在,天下呈三足鼎立之势。
时值北周武成二年九月初七。
正是深秋时节的长安城。
风起,叶落,空气中饱含一派肃杀之意。
太师府内,当朝太师宇文护面容俊美,整个人斜靠在椅子上慵懒无比,一袭墨色的缎子衣袍更显几分贵气。
他拿起手中湛卢,拔剑出鞘,目光直视剑锋上的寒芒:“宇文邕怎么样了?”
“回禀太师,太子殿下还在废殿里的枯井里。”
“自打昨日您命人将他丢入枯井之后,就哭闹个不停,这不刚才哭累了,晕了过去。”
“皇上已经来派人求过几次情了,都被属下挡在了门外。”
宇文护冷哼一声,深邃的眉目间染了几分不屑:“哼,我当如何,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他还剑入鞘,寒声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太子。”
而此刻皇宫废殿之内,宇文邕也悠悠转醒。
“这是哪儿?朕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邕眼中满是愕然,周围的环境一时有让他有些愣住。
记忆的最后是自己灭掉北齐,后劳累过度而死,怎么会在这里。
他细细看去,此刻的自己似乎正处在一座枯井之中。
井中的落叶都有些腐烂,散发着一种混合着泥土的腐烂味,直令人作呕。
他眉目紧锁,连忙从地上撑着起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神情瞬间就呆住了。
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着几片金线绣成的祥云。
这分明就是太子常服。
可是自己已经多年未曾穿过这套衣服,怎么会突兀的出现在自己身上?
宇文邕心底正疑惑不已,突然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己的手,他心里顿时一惊。
眼前的手相比自己分明小了些,他眉目怔住,心底顿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难道,自己重生了?
宇文邕细细想去,脑中记忆如炸裂一般鱼贯而入。
不过片刻,他眼眸中便闪过强烈的杀机。
一切都想起来了,如今是武成二年,太师宇文护杀掉了先帝宇文觉,权力已经达到顶峰。
而今的皇上是自己的大哥宇文毓,说是皇帝,其实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父皇宇文泰死后,宇文护野心再难以压制,笼络贵族,插手军中。
此时的他,早已是大周的实际掌权人。
自己昨日在朝上顶撞了宇文护,这才被他命人抛于井中,以示他的威严。
还未等他多想,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音。
“太师,就在前面了。”
难道是他?听到这个声音,宇文邕两道跋扈的剑眉立时便紧紧皱起。
果然,不过片刻,一张熟悉的脸,便出现在视野之中。
宇文护双手抵在井口,看着浑身发抖的宇文邕,眼中止不住的嘲弄:
“太子殿下,井里的滋味好受吗?”
看着那张熟悉到极致的脸,记忆浮上心头,宇文邕恨的咬牙切齿。
但他深知,现在绝不是翻脸的时候。
以弱对强,是为兵家大忌。
他压下心底愤怒,深呼一口气,硬是逼着自己流出两行清泪。
身子微颤,装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大声哭喊。
“太师,我错了。”
“朕要出去,别再关着我了,这井里暗无天日,我好害怕。”
宇文护嗤笑一声,似乎很满意宇文邕的表现,眼中闪过几分不屑,转身吩咐侍卫:
“知道错就好,把太子带上来,送到皇上那儿去吧。”
“别让咱们的皇上等着急了,哈哈哈。”
宇文护肆无忌惮的大笑,一甩胳膊上的墨色袍子,再不看宇文邕转身离去。
宇文邕听得脸色铁青,很快就从枯井中被拉上来由侍卫背着。
他趴在那侍卫背上,看着周围真实的一切,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
重来一世,终于可以再见到雪舞了,那个普天之下唯一会叫自己阿怪的那个人。
他双目微红,手中拳头不由紧紧攥起,在心里下定决心。
“杨雪舞,朕永远忘不了那年,流落周齐边境,生命垂危之时,你拼死救朕的样子。”
“重活一世,朕一定会在兰陵王之前先找到你,让你快乐一生,再也逃不脱朕的手掌心!”
“你,是朕的,天下也是!”
…
宇文邕从那侍卫背上下来,缓缓走进临沂殿中,一个身影正跪在牌位前焚香祈求。
他心念一动,不自觉的开口:
“皇兄。”
宇文毓正在告慰先祖,猛然听见身后的声音,他身体一颤,赶忙向后看去。
来人剑眉星目,端地是仪表堂堂,正是自己的四弟宇文邕。
“阿邕,宇文护终于把你放回来了。”
“朕派人去求了好几次,宇文护始终不肯松口,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宇文毓声音有些哽咽,抓着宇文邕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是皇兄无能,让你受苦了。”
而宇文邕更是动容不已,当年为从宇文护手中救下自己,服了毒药的哥哥,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饶是宇文邕多年沙场征战,早已将心性磨炼的极强,此刻也不禁是红了眼眶。
他强笑道:“皇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看见弟弟的这副神色,宇文毓就知道他受了不小的苦,他心底顿时如针刺一般疼痛。
“不说这些了,阿邕,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在井里一日一夜都未曾进食,已经饿坏了。”
“快,皇兄带你去吃东西。”
宇文邕摇头,目光落在一旁的牌位上:“皇兄,不急,既然到了临沂宫,我得给父皇磕个头才是。”
宇文毓轻轻点头,背过身拂去眼角的泪。
“阿邕说的是,我宇文氏的家训便是事亲必孝,侍长必敬。”
“你有如此孝心,父皇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慰。”
这临沂殿,常年烟火缭绕,是为供奉之殿,这里的牌位都是宇文氏的先祖。
最下方的牌位,赫然是自己的父皇,先皇帝宇文泰。
宇文邕重重叩首,眉目中坚毅不已,看着面前的牌位,他在心里发誓:
“父皇,我回来了,这一次我一定继承您的遗志,让我宇文家一统天下。”
“哪怕这条路尸山血海,白骨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