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死亡，她的期我死在陆沉舟的白月光回来的那个夜晚。灵魂飘荡在别墅上空，
我看见他接起电话，那张对我冰封了五年的脸，瞬间迸发出我从未见过的光彩与慌乱。
晴晴……是你吗？你真的还活着？别怕，在原地等我，我马上来接你！
他甚至忘了穿上外套，就像一阵风般冲出了家门，自始至终，
没有看一眼餐桌上那桌早已凉透的、我精心准备了整整一下午的饭菜。今天，
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也是我被确诊胃癌晚期的第二天。我原本想，
在今晚告诉他我的病情，祈求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存。现在看来，不必了。
我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异常的平静。这五年，我从林家大小姐，
变成他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只因我这对眉眼，
像极了七年前在他心口留下一颗朱砂痣后，就葬身火海的苏晴。替身做久了，
我差点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现在，正主回来了，我这个赝品，也该谢幕退场了。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的念头是：陆沉舟，知道我真的死了，你会有一丝丝难过吗？
……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三天后。我发现自己漂浮在海岸边，
周围是嘈杂的警笛声和围观人群的议论。他们从海里捞起了我的车，
还有我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真惨啊……听说是个年轻女人。
看样子是自己开车冲进海里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听说这是陆氏集团总裁陆沉舟的太太！天哪！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猛地刹停，
陆沉舟从车上下来，脸色铁青。他拨开人群，走到警戒线前，
只看了一眼那被白布覆盖的轮廓，便厉声打断正在做记录的警察：搞错了！
这不是我太太林晚！他语气笃定，带着一贯的不耐与怒意：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想用这种方式逼我露面？告诉她，这种伎俩拙劣得令人作呕！警察试图解释：陆先生，
我们通过车架号和随身物品初步确认……确认什么？陆沉舟冷笑，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她那种为了嫁给我不择手段的女人，怎么会舍得去死？
这一定是她设计的苦肉计！他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隐藏的摄像机，
对着空气大喊：林晚！你给我出来！别装神弄鬼，我没时间陪你玩！
我的灵魂就站在他对面，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英俊面孔。心里最后一点余烬，也彻底凉了。
你看，他甚至不愿意上前，亲手掀开白布看一眼。他认定了这是我卑劣的算计。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的特助打来的。陆总，查到了！林小姐……不，太太她三天前的下午，
独自去了一趟市人民医院。特助的声音有些迟疑。陆沉舟眉头紧皱：医院？
她又在搞什么名堂？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陆总……太太她去的是……**肿瘤科**。我们调取的病历显示，
她确诊了……**胃癌晚期**。一阵海风吹过，掀起了白布的一角，
露出了那只我曾戴了五年，从未摘下过的银镯——那是我们结婚时，他随手扔给我的，
不值钱的小玩意。陆沉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只镯子上。他脸上的愤怒和笃定，
瞬间凝固，然后像破碎的琉璃，一片片，裂开了痕。
第二章：迟来的崩溃与火化单陆沉舟钉在原地，像一尊突然被抽去灵魂的雕塑。
海风的咸腥气混着死亡的铁锈味，钻进他的鼻腔，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晚期……胃癌？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那个总是为他准备好养胃餐，
在他应酬醉酒后默默递上温水的女人，那个他从未认真关心过身体的女人，
竟然独自背负着这样的绝症？而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在她说今晚早点回来，
我有事想跟你说的时候，正为了另一个女人，毫不留情地弃她而去。
警察看着他瞬间失血的脸色，语气缓和了些：陆先生，请您……节哀。
后续还需要您正式确认遗体，并配合我们做一些调查。这一次，陆沉舟没有反驳。
他像提线木偶般，被引到那具盖着白布的遗体前。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几次都无法掀开那薄薄的一层布。最终，他闭上眼，猛地一扯。
尽管面部已因海水浸泡而肿胀变形，但那熟悉的轮廓，
那枚他曾经不屑一顾、此刻却刺眼无比的银镯，都像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林晚……他终于叫出了我的名字，不再是全名全姓的林晚，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而是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破碎不堪的音节。他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全靠身后的保镖眼疾手快地扶住。先生！陆沉舟推开他，踉跄着上前，
似乎想触碰那只冰冷僵硬的手，却在最后一刻颓然垂下。他有什么资格碰她？查！
他猛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对着特助低吼，她什么时候病的？看了哪些医生？
为什么不告诉我？！特助低下头：……正在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是别墅的座机。管家林伯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惶恐：先生……先生！
刚刚、刚刚邮差送来一份文件，是……是太太的火化通知单！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三点！
轰——！又一记惊雷，在陆沉舟脑海里炸开。火化？这么快？不！
他还没有……还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如何忏悔，只是本能地觉得，
不能就这样让她消失。拦住！给我拦住！谁也不准动她！他对着电话咆哮，声音嘶哑，
全然失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他像疯了一样冲回车里，引擎发出野兽般的轰鸣，
车子箭一般射向殡仪馆。我的灵魂坐在副驾驶，冷眼旁观着他的失态。真是讽刺啊，陆沉舟。
我活着的时候，你吝啬于给我一个眼神。现在我死了，你倒演起情深不寿来了？可惜，
观众只剩我一个了。而且，我永不原谅。殡仪馆里，他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工作人员遗憾地告诉他，林晚女士的遗体，已经在一位自称她表哥的先生办理下，
完成了所有手续，准时火化了。表哥？她哪来的表哥！陆沉舟双目赤红，
一把揪住工作人员的衣领，谁允许的！谁！工作人员吓得脸色发白，
哆哆嗦嗦地递过一个素白的信封：那位先生……留下了这个，说务必交给您。
陆沉舟一把夺过。信封上，是他熟悉的、清秀中带着一丝倔强的字迹——**陆沉舟亲启
**。他颤抖着手撕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一页信纸。陆沉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应该已经变成了一捧灰，风一吹，就散了。这样很好，很干净，就像我从未来过你的世界。
这五年，是我偷来的。偷了一段本不属于我的缘分，也偷了你对苏晴的深情。现在物归原主，
我很抱歉，也……终于解脱了。不用调查我的死因，与任何人无关，
只是命运给我的、也是给我自己的一个了断。癌症是意外，但选择在那一刻结束，
是我的本意。我不想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更不想让你看到我最后憔悴狼狈的样子。
至少在你记忆里，我还能保留一点点，作为『替身』的体面。别为我难过，你不欠我的。
爱你是我的选择，付出是我的心甘情愿，如今放手，也是我的权利。只是，
如果重来一次……算了，没有如果。好好对待苏晴小姐吧，你们蹉跎了七年，如今失而复得，
是上天眷顾。祝你们，百年好合。——林晚，绝笔。信纸，从他指间飘落。
陆沉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抬起手，
死死捂住自己的脸，可滚烫的液体还是无法抑制地从指缝中汹涌而出。他以为她会控诉，
会怨恨，会在信里写下对他的诅咒。可她没有。她只是平静地告别，
将一切归咎于命运和自己，甚至祝他和别人百年好合。这比任何恶毒的诅咒，
都让他痛彻心扉。因为她连恨，都不愿意给他了。她彻底地，把他从她的世界里，
清除出去了。晚晚……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空荡的走廊里，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对不起。我的灵魂漂浮在他上空，看着他蜷缩在地的狼狈模样，心中一片麻木。
看啊，这就是你死了才能换来的忏悔。可惜，太迟了。而且，陆沉舟，这封信的每一个字，
都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第一重葬礼。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白月光的表演与我的葬礼陆沉舟最终还是动用了关系和财力，
将我的葬礼办得风光无限。选址在城中最昂贵的墓园，鲜花堆满了整个告别厅，
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非富即贵。他们说着惋惜的话，眼神里却藏着各样的探究与唏嘘。
我的灵魂悬浮在告别厅的穹顶之下，冷眼旁观着这场因我而起的喧嚣。真是讽刺，
我活着的时候，在这个圈子里像个透明的影子，如今死了，倒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陆沉舟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站在家属答礼的位置上。他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眼底密布的血丝和眉宇间无法化开的沉郁，昭示着他连日来的煎熬。
他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沉默地接受着众人的安慰，背脊挺直，却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孤寂。
就在这时，苏晴来了。她也是一身黑裙，款式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脸上未施粉黛，显得楚楚可怜，眼圈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她径直走向陆沉舟，
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担忧：沉舟，节哀顺变。
你要坚强……林小姐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我的灵魂飘近了一些，
几乎能看清她睫毛上欲落未落的泪珠。演技真好。她嘴上说着安慰的话，
身体语言却充满了宣示***的意味，那双含泪的美目，不时地瞟向陆沉舟，
精准地评估着他悲伤的深度，以及自己何时能以新任陆太太的身份，彻底填补我留下的空缺。
陆沉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没有回应她的拥抱，反而极其缓慢地，
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他的声音因为连日来的嘶吼和沉默而沙哑不堪：谢谢你能来，晴晴。但这里，不适合你。
苏晴脸上的悲戚表情瞬间凝固，闪过一丝错愕和难堪。她显然没料到，在她死而复生
的巨大冲击和我这个替身黯然退场的双重作用下，
陆沉舟还会在公开场合如此明确地拒绝她。她迅速调整表情，泪水盈眶，欲滴未滴，
显得更加委屈和无助：沉舟，我只是想陪着你……我们已经错过了七年，
我不想再看着你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让我陪着你，好吗？这以退为进的招数，
她用得炉火纯青。若是以前，陆沉舟定然会心软。然而，此刻的陆沉舟，
心早已被我的死和那封绝笔信碾成了齑粉，哪里还能感受到她这番精心算计的柔情？
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一个清冷而坚定的男声，不大不小，却清晰地插了进来，
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她不是一个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告别厅入口处，
一个穿着纯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卓然冷峻的陌生男人，迈步走了进来。他面容英俊，
却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手中捧着一束与周遭奢华氛围格格不入的、洁白简单的雏菊。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演技精湛的苏晴，落在了面色苍白的陆沉舟身上，步伐沉稳，
径直走向摆放在正中央的、我的骨灰盒。灵堂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所有人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场强大的陌生男人充满了好奇。陆沉舟的眉头瞬间紧锁，
警惕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不悦感油然而生。他死死盯着那个男人，声音沉冷：你是谁？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将那束洁白的雏菊，轻轻地、几乎带着某种郑重意味，
放在了我的骨灰盒前。那动作里的珍视，与陆沉舟印象中所有来吊唁的人都不同。然后，
他才转过身，坦然面对陆沉舟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薄唇微启，
字句清晰：我是林晚的代理律师，江辰。也是她……生前唯一委托，
处理她一切身后事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代理律师？陆沉舟咀嚼着这两个词，
心底那股陌生的、强烈的嫉妒和疑虑，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他的妻子，什么时候有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关系如此亲密，甚至能全权处理身后事的朋友
？这五年，他究竟忽略了多少？苏晴也愣住了，她打量着江辰，
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个男人的出现，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江辰完全无视了周遭探究的目光和陆沉舟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
他面色平静地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声音不高，
却奇异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告别厅：根据林晚女士生前立下的，
并经公证处公证的有效遗嘱，她名下所有的个人财产，
包括她婚前持有的、来自其母家族的『林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
以及她作为独立设计师所创作的全部设计稿版权及其相关收益，还有她个人的所有收藏品，
将全部捐赠给『天使之翼』癌症基金会，用于资助贫困的癌症患者治疗。他顿了顿，
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
扫过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的苏晴——她大概在心疼那些本可能属于她的财富——最后，
定格在陆沉舟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上。陆先生，您作为林晚女士的合法丈夫，
对此项遗产处置方案，没有异议吧？全场哗然！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起。
所有人都知道陆沉舟富可敌国，绝不会贪图妻子这点微薄的遗产。
但林晚此举背后的意味，实在太耐人寻味了！她宁愿把所有东西捐给毫不相干的基金会，
也不愿留给她的丈夫一丝一毫！她甚至，早就瞒着他立好了遗嘱！
这简直是在陆沉舟的心口上，又狠狠捅了一刀，并且公开示众。陆沉舟猛地攥紧了拳头，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在乎那点钱和股份，他在乎的是，她这决绝的姿态！
她是要彻底抹去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他！
至于这栋你们婚后居住的别墅，江辰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痛苦，
继续用他那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语调宣读，林晚女士希望，能永久保留她书房的原貌，
不允许任何人改动、侵占或使用。她说……江辰的目光再次投向陆沉舟，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冽，……那里有她仅存的、与您无关的、干净的回忆。轰——！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刀子加起来都要狠，
精准无比地击碎了陆沉舟努力维持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以为那个家，哪怕冰冷，
至少是他们共同的。可原来在她心里，只有那个小小的书房，
才是她唯一可以喘息、唯一属于她的净土。而他陆沉舟，以及他们婚姻的一切，
都被她归为了需要隔绝的、不干净的存在。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像海啸般将他吞没。
他身形晃动了一下，几乎有些站不稳。而苏晴，在听到保留原貌，永久这些字眼时，
精心修剪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掌心！她不能容忍！她马上就要成为新的陆太太，
她绝不能容忍这个房子里，还永久保留着那个女人的痕迹，像一个阴魂不散的诅咒！
江辰面无表情地宣读完毕，将文件收回公文包，微微颔首，算是完成了仪式，
转身便准备离开。在经过僵直如雕像的陆沉舟身边时，他脚步微顿。
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刺骨的声音，低语道：陆总，晚晚还有一句私人口信，
托我务必带到。陆沉舟充血的眼睛猛地看向他，
里面翻涌着痛苦、愤怒和一种近乎祈求的复杂情绪。江辰的嘴角，
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她说，『那个镯子，如果你觉得碍眼，就扔了吧。』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沉舟下意识紧紧攥着的右拳上——那枚廉价的银镯，
正被他死死地握在掌心，仿佛要嵌进肉里。『就像……』江辰一字一顿，
完成了这最后的凌迟：『你当初，扔掉我一样。』话音落下，他不再有丝毫停留，
无视了陆沉舟瞬间剧烈颤抖的身体和彻底崩溃的眼神，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灵堂，
将满室的死寂和汹涌的暗流，统统留在了身后。陆沉舟站在原地，
只觉得握在掌心的那枚银镯，此刻滚烫得如同烙铁，灼烧着他的皮肤，刺痛着他的神经，
几乎要烙进他的骨血灵魂深处。扔不掉。他再也，扔不掉了。这枚镯子，
还有那个叫江辰的男人带来的所有讯息，连同林晚彻底消失的事实，
共同化作了一座无形的、沉重的墓碑，轰然压下，将他永远地囚禁在了名为悔恨
的坟墓里。而我的灵魂，看着他一败涂地的模样，心中只有一片风雪过后的寂寥。陆沉舟，
这第二重葬礼，你可还满意？第四章：遗物里的真相葬礼过后，陆沉舟将自己关在了别墅里。
苏晴打来的电话，他一概不接。发来的信息，他扫过一眼，
那些带着小心翼翼试探和温柔安慰的文字，如今读起来，却只觉得莫名烦躁。他的整个世界，
仿佛都被那封绝笔信和江辰带来的口信，染成了灰白色。而唯一残留的色彩，
竟然全是关于林晚——那个他五年来看似拥有，却从未真正珍视过的女人。他没有去公司，
也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劝慰。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林晚书房的门。这里，
是她明令要求保留原貌的禁地，是她与他无关的干净世界。
书房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属于她的清雅香气，混合着纸张和墨水的气息。
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书架上按照门类整齐地码放着书籍，从建筑设计到古典文学，
涉猎颇广。窗边的画架上，还夹着一幅未完成的设计稿，线条流畅，构思巧妙。陆沉舟的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他从未如此认真地打量过这个空间，
也从未意识到，他的妻子，在离开他掌控的视野后，拥有着如此丰富而独立的内心世界。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桌中间那个带锁的抽屉上。几乎是本能，他找来工具，
近乎粗暴地撬开了那把小小的锁——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那干净的世界里，
到底藏着什么与他无关的秘密。抽屉里没有惊天动地的秘密，只有一些看似寻常的物件。
一摞厚厚的素描本，几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
还有……一个眼熟的、印着市人民医院 logo 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首先拿起了那个文件袋，手指有些颤抖。抽出来的，正是那份胃癌晚期的诊断书。
白纸黑字，冰冷而残酷，
上面清晰地写着诊断结果和建议入院治疗的日期——就在她去世的前一周。所以，
她那晚欲言又止，想说的就是这个？所以他接到苏晴电话毫不犹豫离开时，
她是带着怎样的绝望，独自面对这纸死亡宣判？陆沉舟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将诊断书按在胸口，仿佛那样就能缓解那锥心刺骨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气，
又拿起了最上面那本皮革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娟秀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时间标注是五年前，他们刚结婚不久。X 月 X 日，晴。搬进新家了。很大，很漂亮，
也很冷。沉舟今天似乎很累，没有和我说话。没关系，来日方长。听说他喜欢喝手磨咖啡，
明天早点起来学着做吧。X 月 X 日，阴。咖啡好像磨得太苦了，
他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是我太笨了。不过没关系，下次会更好的。
看到他书桌上放着苏晴小姐的照片，很漂亮，很有气质。我……确实有点像她的眼睛。
陆沉舟的心猛地一沉。他早已不记得那杯咖啡的滋味，甚至不记得她曾早起为他磨过咖啡。
而苏晴的照片……他竟从未察觉，她那么早就知道了替身的存在。他加快了翻阅的速度。
日记并非每日都记，断断续续，记录着她在这五年婚姻里的点滴。X 月 X 日，雨。
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我准备了他喜欢的菜，等他到深夜。他忘了，或者根本不在意。
助理说他今晚有应酬。没关系，菜可以明天热热再吃。X 月 X 日，风。
在拍卖会上看到那对袖扣，觉得很配他。用攒了很久的稿费拍下了。送给他时，
他只淡淡说了声『谢谢』，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后来我在苏晴回国探亲的新闻照片上，
看到了那对袖扣，戴在了她男伴的身上。X 月 X 日，雾。胃疼了很久，
今天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建议做胃镜，我有点害怕。打电话给他，想听听他的声音，
他说『在忙，晚点说』。这个『晚点』，大概永远不会到来了吧。……越来越像她了，
连穿衣风格都在不自觉地模仿。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人，会觉得陌生。陆沉舟，你爱的，
究竟是我这双像她的眼睛，还是……哪怕一点点，是我林晚这个人？
……今天听到他和朋友通话，说『不过是家里安排的，凑合过吧』。原来，
『凑合』就是他对我们婚姻的定义。心好像不会疼了，是麻木了吗？……确诊了。
胃癌晚期。真是……讽刺啊。他大概会觉得解脱了吧？这个『凑合』的替身，
终于要彻底消失了。……最后一份礼物已经准备好。陆沉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应该已经自由了。不再爱你，是我为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最后一行字的日期，
就在她开车坠海的前一天。砰！陆沉舟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毯上。
笔记本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他像是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却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氧气。心脏的位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比他经历过的任何商业危机、任何肉体伤痛，都要剧烈千百倍。这哪里是日记？
这分明是一把凌迟的刀，用五年的时间，一刀一刀，
记录着她如何从满怀希望到彻底绝望的全过程。而他，就是那个手持利刃，
却浑然不觉的刽子手。他以为的安分，是她一次次失望后的沉默。他以为的凑合，
是她小心翼翼捧出的、却被他碾碎的真情。他以为的替身，是她内心深处最刺痛的伤疤，
她却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心甘情愿地扮演。啊——！！！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终于冲破了喉咙，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无尽的悔恨，
灼烧着他的脸颊。他猛地抓起那些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
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她残留的温度，就能挽回那些被他亲手抛弃的时光。
晚晚……对不起……对不起……他反复复地念着，声音破碎不堪，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她为他学过咖啡，
不知道她为他等过无数个夜晚，不知道她曾因他随手转赠的礼物而伤心，
不知道她独自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他什么都不知道，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好，
然后冷酷地将她推入深渊。他一直以为，在这段婚姻里，他是被捆绑、被索取的一方。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原来他才是那个被无声深爱、却又被自己亲手杀死了这份爱的，
彻头彻尾的***！书房的门虚掩着，苏晴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她看着跪在地上，崩溃痛哭，
怀里紧紧抱着林晚遗物的陆沉舟，脸上的担忧和温柔渐渐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