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程恒的婚姻,始于他第99次公开表白。全校都知道化学系天才追了我整整四年,
从实验室到宿舍楼下。他为我挡酒,为我打架,甚至在毕业论文致谢里写满我的名字。
所有人都说这样的男人该嫁了,连我都差点被感动。直到婚礼前夜,
我听见他醉醺醺地对朋友说:“林月?不过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她父亲是副院长,
能帮我留校。”“至于爱情——她最好永远不知道那件事。”我低头看着刚收到的孕检报告,
撕碎了攥在手里。——1礼堂后台弥漫着香水与鲜花的甜腻气味。林月坐在镜前,
雪白婚纱裙摆铺开,像一场隆重的梦。马上,她就要成为程恒的新娘。
化妆师最后整理了她头纱的褶皱,轻声感叹:“程先生真是用心,
连头纱都特意叮嘱要最柔软的款式。”林月弯了弯唇角,没说话。门外传来喧闹,
是程恒和他的朋友们。他的声音清朗,带着笑意应付着众人的调侃,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
“行了,最后一晚单身夜,别围在这儿,让我们新郎官喘口气!”有人起哄。“就是,恒哥,
走,必须不醉不归!”声音渐远。化妆师和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休息室里骤然安静。
林月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程恒被簇拥着上车,背影挺拔,
如同过去四年每一次在她需要时出现的样子——实验室外等待的身影,
宿舍楼下风雨无阻的早餐,联谊会上为她挡开所有不怀好意的酒杯,
甚至那次和校外混混的冲突,他二话不说冲上去,额角至今留着一道浅疤。第99次表白,
在毕业典礼那天。他站在万众瞩目的礼堂中央,拿着化学竞赛金奖的奖杯,对着话筒,
目光穿过人群精准找到她:“林月,这个奖杯,和我以后所有的荣誉,都归你,嫁给我。
”全场沸腾!“嫁给他”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她点了头。所有人都说,林月,
你真是好福气,程恒这样的天才,对你死心塌地。是啊,死心塌地。她曾经也这么以为。
手轻轻覆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一张折叠的纸,被她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
边缘有些潮湿褶皱。那是今天下午刚到的孕检报告。一个意料之外,
却或许能成为惊喜的礼物。她原本打算,在明天彩排结束后告诉他。手机振动,
是程恒发来的消息:月月,他们非要闹,我应付一下很快回来。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后面跟着一个亲吻的表情。林月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2程恒的单身派对设在市中心最高档的酒吧包厢。烟雾缭绕,酒气熏人。
巨大的环形沙发上坐满了人,大多是程恒关系最近的哥们儿,还有几个和他同一个实验室,
如今也留在本校读研或工作的同学。“恒哥,牛逼!真就把咱们化学系的系花,不对,
是咱们学校的校花给拿下了!”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用力拍着程恒的肩膀,
把酒杯怼到他面前,“必须干了!”程恒笑着,来者不拒,仰头灌下一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结,灯光下,他英俊的侧脸引得旁边卡座几个女人频频侧目。“那是,
我们恒哥出马,哪有搞不定的?四年,九十九次表白,这毅力,在长征路上都能走个来回了!
”另一个戴眼镜的附和,他是程恒的室友,赵峰。程恒靠在柔软的沙发背里,松了松领口,
眼底有酒意上涌的氤氲,更多的是一种志得意满的松弛。他摆摆手,语气带着习惯性的谦逊,
尾音却上扬:“别瞎起哄。是我运气好,遇到了林月。”“得了吧!跟我们还装!
”赵峰凑近些,压低了声音,但在包厢音乐间隙里,那声音依旧清晰,“说说,
到底怎么拿下林女神的?给哥们儿传授点经验,光靠死缠烂打可不行吧?
”周围几个人也好奇地围过来。程恒嘴角勾了勾,晃着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酒意让某些一直紧绷的东西松懈了下来。
“死缠烂打?”他嗤笑一声,带着点不屑,又有点得意,“那只是手段。
”音乐恰好切换到一首舒缓的蓝调,包厢里的喧闹短暂地低了下去。程恒的声音,不高不低,
却像淬了冰的针,清晰地穿透空气:“林月?她各方面都合适罢了。
”赵峰愣了一下:“合适?”“嗯。”程恒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性格好拿捏,
家里条件不错,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视线有些飘忽地落在包厢华丽的吊灯上,
“她爸是副院长,我博士课题,还有以后留校,指望大着呢。
”旁边一个哥们儿忽然恍然大悟般捶了下手心:“***!恒哥,深谋远虑啊!追个老婆,
连前程都规划好了!高,实在是高!”赵峰却皱了皱眉,
似乎觉得这话有些过了:“那你对林月……真就一点那什么……爱情都没有?”“爱情?
”程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侧过头,对着赵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在那张素日温和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那玩意儿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帮我发顶刊?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声音压得更低,“哥们儿,记住,结婚这事儿,
合适比喜欢重要。林月,她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漂亮,懂事,家世好,带出去有面子,
对我以后发展有帮助,这就够了。”有人吹了声口哨,带着暧昧的笑:“懂了!那恒哥,
你以后在外头……”程恒没有直接回答,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拿起酒瓶给空杯续上:“男人嘛……”后面的话淹没在重新炸开的音乐和哄笑声中。
没人注意到,包厢厚重隔音门下方的缝隙外,一片白色的婚纱裙角,像受惊的蝶翼,
倏地闪过。3林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酒吧后街,远离前面的灯红酒绿,
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垃圾桶,散发着***的酸臭。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
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冷。刺骨的冷。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她只是想起,程恒明天仪式上要用的领结,品牌方刚刚才送到酒店,她怕他喝多了忘记,
想着给他送过来,给他明天早上一个方便。多么体贴。多么可笑。
“合适的结婚对象……”"她爸是副院长……"“爱情?
那玩意儿有什么用……”……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放大,扭曲,
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四年。整整四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拥有的,
是一份纯粹、执着、甚至带着些笨拙的深情。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目标明确的表演。
她想起大二那年冬天,她重感冒发烧,程恒在宿舍楼下站了一整夜,
只因为她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想喝粥。第二天早上,他捧着保温桶,鼻子冻得通红,
头发上都是冰碴,笑容却比朝阳还暖。是表演吗?她想起那次他被混混打破额头,
血流了半张脸,却还死死把她护在身后,眼神凶狠得像头护食的幼兽。缝针的时候,
他疼得额头冒汗,却一直握着她的手说“月月别怕”。也是表演吗?还有毕业论文致谢里,
那满满一页、毫不避讳的“感谢林月同学”,引得全校议论,说他恋爱脑,枉费天才之名。
他当时搂着她的肩膀,对她说:“我所有的成果,都有你一半。”全都是……假的?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林月弯下腰,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颤抖着手,从随身小包里,
拿出那张已经被捏的不成样子的孕检报告。B超影像上,那个小小的孕囊,
像一颗模糊的种子。她原本以为,这是他们爱情结晶的证明,是开启新生活的礼物。现在,
它成了这场巨大骗局里,最荒诞、最刺眼的注脚。
“至于爱情——她最好永远也不知道那件事。”程恒最后这句话,再次缠上心头。那件事?
哪件事?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这场处心积虑的骗局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她看着手里的报告单,看着上面“宫内早孕,约6周”的字样。然后,慢慢地,一下,一下,
将它撕扯开。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后巷里,异常清晰。她没有哭,
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呜咽。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些白色的碎片,像雪花,又像祭奠的纸钱,
从她颤抖的指间飘落,混入地上的污水和垃圾之中。不行。不能在这里。她猛地直起身,
用力抹了一把脸,毫不犹豫地,朝着与前门相反的方向,踉跄着快步离开。
白色的身影在昏暗的巷子里,决绝得像一个逃亡的鬼魂。
4程恒是中午才回到他们为结婚准备的新房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
但更多的是一种大事已定的亢奋。推开门的瞬间,他脸上已经习惯性地挂上了温柔的笑意。
“月月,我回来了。昨天那帮家伙太能闹了……”他的声音在看到客厅景象时,戛然而止。
客厅很安静,窗帘拉着,光线昏暗。林月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居家服在厨房忙碌,
或者窝在沙发上看书等他。她就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穿着一条简单的米白色连衣裙,
脸上没有化妆,显得有些苍白。那种平静,让程恒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月月?怎么了?
不舒服吗?”他换鞋走过去,语气带着惯有的关切,试图像以前一样去揽她的肩膀,
“婚纱试好了吗?化妆师说头纱……”他的手在半空被挡开。林月的声音很轻,“程恒,
我们谈谈。”程恒愣住了,随即失笑:“谈什么?明天就婚礼了,现在才想起来跟我紧张?
”他以为她是在闹新娘的小情绪,伸手想去刮她的鼻子,“乖,别闹,我头还疼着呢。
”林月偏头躲开,目光依旧定定地看着他,那里面没有任何赌气或者撒娇的成分,
只有一片审视。程恒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他注意到,客厅角落,放着一个小型的行李箱,
那是林月平时出差用的。气氛骤然变得压抑。“你……这是什么意思?”程恒皱起眉,
心底那点不安不断扩大,“行李收拾好了?我们要提前去酒店?”林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进来,
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程恒有些苍白的脸和眼底的血丝。“昨天晚上,
你去哪儿了?”林月背对着他,问道。程恒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不是跟你说了吗?
单身派对,在魅色酒吧。赵峰他们都在,你可以去问。”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满,
“月月,你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吧?结婚前最后一个单身夜,男人都这样……”“我去了。
”林月转过身,打断他。程恒的话卡在喉咙里。“我给你送领结。”林月看着他,一字一句,
清晰地说道,“品牌方晚上才送到酒店,我怕你忘了,影响今天的彩排和明天的仪式。
”程恒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
酒精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但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昨晚在包厢里说了些什么。
那些他以为绝不会被林月听到的话。“我听到了一些……有趣的话。”林月往前走了一步,
逼近他,“关于我为什么是合适的结婚对象,关于我父亲是副院长,能帮你留校,
发顶刊……”程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月月,你听我解释!”他猛地抓住林月的手臂,
语气急切,带着恐慌,“我喝多了!那些都是醉话!是吹牛逼应付那帮哥们儿的!不能当真!
”“醉话?”林月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酒后吐真言,不是吗?”“不是!
真的不是!”程恒用力摇头,试图将她拉进怀里,“我爱你,月月!
这四年难道你还感觉不到吗?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爱我?
”林月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程恒踉跄了一下。她仰头看着他,
眼眶终于控制不住地泛红,但眼泪依旧倔强的没有落下来。“程恒,你看着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告诉我,你爱我什么?爱我好拿捏?
爱我有个能帮你铺路的爸爸?”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程恒脸上。他哑口无言,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还是说,”林月的声音更冷,“你爱的是林月这个完美的结婚跳板,
这个能满足你所有现实需求,还对你所谓深情感恩戴德的傻瓜?
”“不是这样的……”程恒徒劳地辩解,大脑疯狂运转,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说辞。
“那是什么样?”林月逼问,“你告诉我,那件事是什么?你希望我永远不知道的,那件事!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程恒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他眼中的慌乱和恐惧,这一次,再也无法掩饰。林月的心,
彻底沉了下去。原来,真的还有。她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四年,准备托付一生的男人,
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胃里的翻腾。“程恒,
婚礼取消了。”她拿起沙发上的包,拉过一旁的行李箱。“我们,结束了。”说完,
她不再看程恒一眼,拉着行李箱,径直朝门口走去。“月月,你不能走!”程恒反应过来,
疯了一样冲上去拦住她,脸上是彻底的慌乱和哀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明天就是婚礼了,所有亲戚朋友都来了,你不能这样!
你看在……看在我们四年感情的份上……”“感情?”林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眼神里是***裸的嘲讽,“程恒,我们之间,有过感情这种东西吗?”她用力,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那力道,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然后,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砰——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也像最终审判的钟声,
狠狠砸在程恒心上。他僵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还能闻到林月身上淡淡的馨香,
还能看到她刚才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完了。一切都完了。他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双手插入头发,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处心积虑经营了四年,眼看就要成功,却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不行!他不能失去林月!
不能失去这场婚姻带来的所有好处!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抓起手机,
颤抖着找到林月的号码拨了过去。“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机械的女声,
冰冷地提示着一个事实。林月,真的走了。在他人生最志得意满的时刻,
在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用最决绝得方式,将他打回了原形。5手机在掌心震动不休,
屏幕上赵峰的名字不断闪烁。程恒瘫坐在地板上,过了很久,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
木然地划开接听。“恒哥!哪儿呢?彩排快迟到了!哥们儿几个都到了,就等你和新娘子了!
”赵峰的大嗓门带着笑意从听筒里炸开,“昨晚喝美了吧?赶紧的,终身大事要紧!
”程恒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喂?恒哥?听见没?信号不好?
”赵峰在那头催促着。“……她不来了。”沙哑的声音终于从齿缝里挤出来,
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颓败。“谁?谁不来了?”赵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笑声更大,“操,跟你说了别闹太过,把嫂子惹毛了吧?赶紧哄哄!女人嘛,说点好听的,
买个包的事儿!我们在酒店等你啊,快点!”电话被挂断,忙音嘟嘟作响。
程恒维持着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
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世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
也许是一个世纪,刺耳的门***响了起来,伴随着赵峰和其他朋友咋咋呼呼的喊声。“恒哥!
开门!接新娘子啰!”“程恒!别磨蹭了!”程恒挣扎着爬起来,双腿发软。他走到门边,
透过猫眼,看到外面挤着几张兴奋又好奇的脸。他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锁。
门外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惨白的脸色,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空无一人的,
身后过于整洁的客厅。没有新娘,没有婚纱,没有忙碌的化妆师和亲友。只有程恒,
像一个丢了魂的破败玩偶,站在门口。“恒哥……这……嫂子呢?”赵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试探着问。程恒的嘴翕动了几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走了。”“走了?去哪儿了?
是不是回娘家了?今天彩排,明天就婚礼,这……”旁边一个伴郎打扮的人急了。
“不是回娘家。”程恒闭上眼,靠在门框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取消婚礼了。
”“什么?!”门口瞬间炸开了锅。“取消婚礼?!开什么玩笑!”“为什么啊?
昨天不还好好的?”“程恒,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嫂子的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话啊!”七嘴八舌的追问像潮水般涌来。程恒只觉得头痛欲裂,
那些声音尖锐地刺穿着他的耳膜。他无力地摆摆手,一句话也不想说,转身踉跄着走回客厅,
重重地瘫倒在沙发上。众人面面相觑,原本准备迎亲的热闹气氛荡然无存,
只剩下尴尬、震惊和窃窃私语。赵峰还算镇定,他挥挥手让其他人先安静,
走到程恒身边坐下,压低声音:“恒哥,你跟兄弟交个底,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怎么可能临到婚礼前一天闹取消?你们吵架了?
”程恒用手臂盖住眼睛,隔绝了那些探究的目光。他怎么说得出口?难道告诉所有人,
他精心设计的骗局被戳穿了?他那些龌龊的算计和野心,被他的新娘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只能沉默,用沉默来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然而,消息是瞒不住的。很快,
程恒的手机开始疯狂响起。首先是他的父母,
电话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和难以置信的哭诉,程恒只能含糊地应付,说是出了点意外,
婚礼推迟。接着是林月的父母。林副院长沉稳的声音里也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焦急:“程恒,
月月电话关机,她只给我们发了条信息说婚礼取消,让她静一静。你们之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叔叔,我……”程恒语塞。“我告诉你程恒,
月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一向温和的林母抢过电话,
声音带着哭腔和厉色。挂断电话,程恒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亲戚的,朋友的,同学的,
导师的……无数个电话和信息蜂拥而至,他的手机很快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世界,
终于清净了。赵峰等人见他这副样子,知道问不出什么,也不好再留,
只说了几句苍白无力的安慰,陆续离开。偌大的新房,再次只剩下程恒一个人。夕阳西下,
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噬。他没有开灯,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
悔恨吗?有的。但不是后悔欺骗了林月的感情,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小心,
为什么要在那种场合说那些话,为什么偏偏被她听到!恐惧吗?更多。
他恐惧失去林副院长这座靠山,恐惧留校的名额飞了,恐惧成为整个学校的笑柄,
恐惧他苦心经营四年的完美形象彻底崩塌!还有……那件事。林月提到了那件事。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只是听到了他话里的尾音,产生了怀疑?程恒的心狠狠揪紧。
不,她不可能知道。那件事,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黑暗里,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翳。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他必须找到林月,必须挽回。只要找到她,哄好她,
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女人都是心软的,他们还有四年感情基础,
他就不信林月真的能狠下心肠!程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给手机充上电,开机,
无视掉无数条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开始疯狂地拨打林月的号码。依旧是关机。
他翻遍通讯录,找到所有可能知道林月下落的朋友,同学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喂,
李悦吗?我是程恒,月月有没有联系你?”“张薇,你知道月月可能去哪儿了吗?
”“王师兄,打扰了,请问……”得到的回应,无一例外,都是惊讶,疑惑,以及爱莫能助。
没人知道林月去了哪里。程恒不死心,他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
他去了林月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他们常去的咖啡馆,她喜欢的书店,她闺蜜的家,
甚至她老家……一无所获。夜色深沉,程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像幽魂一样在城市里游荡。
副驾驶座上,还放着明天婚礼上要用的,那枚崭新的领结。他最终把车停在了林月家楼下。
抬头望去,那个熟悉的窗口亮着温柔的灯光。他知道,林月的父母一定在里面,焦急,愤怒,
伤心。他不敢上去。他还能说什么?在楼下徘徊了不知多久,直到那盏灯也熄灭了,
整个世界彻底陷入黑暗和死寂。程恒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不是哭泣,
而是一股极致的愤怒和无力感。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
一家僻静的连锁酒店房间里,林月拿出新买的手机卡,插入一个旧手机,开机。然后,
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名片很简洁,只有一个名字:秦律师,和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她下午离开新房后,唯一联系的人。通过父亲的关系,
找到的擅长处理婚姻和财产纠纷的律师。她拨通了号码。“喂,秦律师吗?我是林月,
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关于我的婚礼取消,
以及后续可能涉及的一些问题,我想明天上午去您事务所,详细咨询一下。”挂断电话,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像一条无声流淌的河。结束了吗?不。对她而言,
或许,才刚刚开始。她需要清理的,不仅仅是和程恒的关系。还有他口中,
那个她最好永远不知道的事。6律师事务所在市中心一栋高级写字楼的顶层,视野开阔,
装修简洁。秦律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穿着合身的西装套裙,发型一丝不苟,
眼神锐利而冷静。她请林月在办公桌对面坐下,递给她一杯温水。“林小姐,请节哀。
”秦律师的开场白很直接,带着一种见惯风雨的平淡,
“虽然婚礼取消比离婚手续要简单一些,但涉及双方家庭、共同财产,尤其是舆论方面,
可能也会有些麻烦。你昨天在电话里说,有一些……特别的顾虑?”林月双手捧着水杯,
指尖微微发凉。她抬起头,直视着秦律师:“秦律师,我今天来,
不只是想咨询取消婚礼的善后事宜。”秦律师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和程恒在一起四年。这四年里,他对我,以及对我做的一切,现在看来,
可能都建立在欺骗和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上。”林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
“我怀疑,他和我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骗局?
”秦律师身体微微前倾,“有证据吗?比如,关于财产的转移,
或者他是否同时与其他女性保持不正当的关系?”林月摇了摇头:“不是这种。
是……更隐蔽的。他看中的,可能是我父亲的身份能给他带来的学术资源和前途。而且,
他提到了一件事,一件他希望我永远不知道的事。我怀疑,这件事才是关键。
”秦律师沉吟片刻:“没有具体指向,又没有证据,这种怀疑在法律上很难构成什么。
至于他利用你父亲资源这一点,除非有明确的权钱交易证据,否则也更多是道德层面的问题。
”林月沉默了一下,她知道秦律师说的是事实。“但是。”秦律师话锋一转,目光如炬,
“如果你确定要彻底了断,并且想最大程度保护自己,有些事情可以做在前面。
你们名下有共同财产吗?房子,车子,或者大额投资?”“新房是他家的首付,
装修和家电是我家出的,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林月回答,
“还有一些他以我的名义申请的科研基金和项目奖金,具体数额我不太清楚,但应该有不少。
”秦律师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这部分需要尽快厘清。尤其是以你名义申请的资金,
如果用途不明或者产生纠纷,可能会对你造成影响。建议你尽快收集相关凭证。至于房产,
涉及双方出资,分割起来会比较复杂,但既然婚礼取消,没有形成法律上的婚姻关系,
原则上可以按照出资比例和协议来协商处理。”林月点了点头。“另外,”秦律师放下笔,
看着林月,“舆论方面,你需要有心理准备。婚礼前一天取消,消息不可能完全捂住。
程恒那边,为了自己的名声,很可能采取一些……行动,甚至可能反过来抹黑你。
”以程恒的性格和此刻狗急跳墙的心态,他绝对做得出来。“我明白。
”“你的态度需要明确且坚决。”秦律师语气严肃,“不要给他任何模糊的希望。必要时,
可以通过我们向他发出正式的律师函,明确终止所有关系并进行财产分割协商,
这样能有效打击他纠缠的企图。”“好。”林月没有任何犹豫。从律师事务所出来,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月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秦律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收集证据,厘清财产,应对舆论,甚至可能对簿公堂……一条条,
一件件,都指向一个清晰的未来——她必须和那个她爱了四年的人,彻底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