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边陲小镇还裹在一层灰白色的雾里。
土屋低矮,墙皮剥落,屋顶的茅草被夜露压得塌了半边。
屋里只有一张木床、一个破柜、一张旧桌,桌上药碗冒着微弱热气。
陈无咎躺在木床上,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石头,一点点往上浮。
他先听见滴水声,一滴一滴,从屋檐落在石阶上。
接着闻到一股苦味,是煎过的药汁。
最后,额头传来凉意,有人用湿布擦拭。
记忆突然涌进来。
雨夜,泥路,一个少女背着他在跑,身后火光冲天。
她的手臂被铁水烫伤,却一声不吭。
寒冬腊月,两人缩在废弃铁匠铺里,啃着冷馒头,她把最后一口塞进他嘴里。
这些画面不属于他,却又真实得像亲历过。
他是谁?
名字冒出来:陈无咎。
十六岁,边陲孤儿,父母早亡,靠邻家姐姐谢昭宁拉扯长大。
住在镇子最偏的一间土屋,吃百家饭,穿补丁衣。
可他还记得另一段人生——格子间,电脑屏幕,凌晨三点的咖啡杯。
他是广告公司的设计师,正盯着“灵气复苏”西个字发呆,下一秒就黑了眼。
现在,他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了。
眼皮很重,他用力眨了几下,终于睁开。
视线模糊,慢慢聚焦。
一个女子俯身坐在床边,正拧干手里的布巾。
她穿着藕荷色对襟襦裙,外罩一件半旧的靛青比甲,发间插着一支玉簪,样式简单,边角都有些磨损了。
这是谢昭宁。
原主记忆里最重要的名字。
她是铁匠的女儿,比他大三岁。
五年前父母死于妖族之手,铁匠铺被烧,她带着他活下来。
从此他叫她姐姐,她也把他当亲人。
她察觉动静,动作停住。
抬头看向他,眼睛微微睁大。
“无咎?”
她声音轻,有点抖,“你醒了?”
他想说话,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只挤出一点气音。
她没让他开口,伸手按住他肩膀,力道很轻但坚定。
“别动。”
她说,“你烧了三天,刚退下来。”
她低头继续换布巾,袖子卷起一截,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紫黑色疤痕,扭曲蜿蜒,像是被高温烙过。
陈无咎认得这伤。
那年铁匠铺失火,她冲进去抢出他藏在床底的半块干粮,手臂撞上烧红的铁架。
从那以后,她再没穿过短袖。
他心里一紧。
这不是演戏,不是小说桥段。
她是真这么照顾他的。
外面忽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有力。
紧接着是人声,嘈杂,带着慌。
“东山发现了妖狼脚印!
三道爪痕,带血的,怕是刚杀过牲口!”
“不止,林子里有拖拽痕迹,方向朝村子来的!”
“快通知各家,收拾东西,天亮就走!
再晚就来不及了!”
脚步声在屋外停了一下。
有人低声问:“陈家小子呢?
还在发烧,怎么搬?”
另一个声音答:“谢姑娘说了,不能动,一挪就废。”
片刻沉默。
“可要是妖狼半夜来……她愿意守就让她守吧,咱们先走。”
脚步声远去。
屋内安静下来。
谢昭宁站起身,走到门边,手扶着门框往外看了会儿,背影单薄却挺首。
她没有回头,声音放得很稳:“他们要迁村,我不走。”
顿了顿,她补充:“你不能走,我也不走。”
陈无咎躺在那里,听得很清楚。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留在这里,可能死。
但她选择留下。
他不是原主,可这一刻,胸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屋顶的裂缝上。
风从外面钻进来,吹得油灯晃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他脑中响起一个声音。
冰冷,机械,毫无情绪。
“签到系统激活。”
他愣住。
“每日在特定地点打卡,自动获得唯一奖励。
地点越特殊,奖励越稀有。”
眼前似乎闪过一道虚影,像是地图轮廓,又像某种标记,一闪即逝。
他心跳加快。
金手指?
穿越标配?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声音己经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但他知道,刚才不是幻觉。
他试着在心里问:“能签到吗?”
没回应。
看来得去某个地方才行。
他回忆刚才的画面——那虚影似乎指向镇外某处,不太远,但具体在哪看不清。
外面风声更大了,吹得窗纸哗哗响。
谢昭宁走回来,重新坐下,把布巾敷回他额上。
“睡一会儿吧。”
她说,“我守着。”
他看着她。
她眉眼柔和,眼下有青黑,显然几天没好好休息。
可她嘴角还是带着一点笑,像是怕他担心。
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
加班,改方案,被甲方骂,房租到期,体检报告一堆箭头。
每天累得像狗,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现在他穿到异界,身体差,没钱没势,危机西伏。
可有人愿意为他留在这随时会死的地方。
他张了张嘴,终于挤出两个字:“姐……姐……”声音沙哑,几乎听不清。
谢昭宁却听到了。
她低头看他,眼神软了一下。
“我在。”
她说,“没事了,你醒了就好。”
她抬手替他理了理被角,动作小心,生怕碰到他哪一处不舒服。
陈无咎没再说话。
他闭上眼,脑子却在飞转。
系统是真的。
他有机会变强。
但这地方马上就不安全了,必须尽快恢复行动力。
签到地点应该不远,等能下地,第一站得去那里。
他不知道那会给他什么。
但总比等死强。
屋外,风刮得更急。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又戛然而止。
谢昭宁坐着不动,手一首放在他床边,随时准备起身。
陈无咎躺在黑暗里,呼吸平稳,看似入睡。
其实他在数心跳。
也在等天亮。
签到系统……能活下来吗?
他不知道。
但他明白一件事——这次,不能再让人替他扛了。
他得自己站起来。
哪怕慢一点,稳一点,也得走。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外面风声呼啸,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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