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无声地上升，数字不断跳动。
慕容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狭小却平稳上升的金属空间，将其与宫廷中的步辇相比较，心下暗忖：此物倒比人力便捷许多。
王琳站在她身前，透过光可鉴人的梯壁反射，紧张地观察着慕容薇的神情，再次压低声音叮嘱：“记住我的话，李总是公司副总，掌握生杀大权。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认个错，服个软，剩下的交给我来周旋。”
慕容薇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沉静。
服软？
在她前世的字典里，唯有“恩威并施”与“雷霆手段”。
“叮”的一声，电梯门滑开。
眼前是铺着厚地毯的宽敞空间，灯光冷白，环境安静得有些压抑。
几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匆匆走过，看到王琳和慕容薇，眼神各异，有好奇，有鄙夷，也有纯粹的看热闹。
王琳深吸一口气，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敲响了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实木门。
“进。”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男声。
办公室极大，装潢是现代风格的冷硬与奢华。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象，一个穿着西装、身材微胖、面色沉郁的中年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是副总李明德。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套装、妆容精致、抱着平板电脑的女助理，眼神倨傲。
“李总。”
王琳扯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带着慕容薇走上前。
李明德没抬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着，语气冰冷：“王琳，你带的好艺人。
公司每年投入那么多资源，就是让她在医院里对着记者发疯，自称‘本宫’的？”
王琳额头渗出细汗，连忙解释：“李总，您听我说，薇薇她刚从威亚上摔下来，脑震荡可能还没好，意识不太清醒……不清醒？”
李明德终于抬起头，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慕容薇，“我看她清醒得很！
知道怎么博眼球，怎么上热搜！
‘本王在此’？
呵，好大的威风！”
慕容薇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审视。
她神情自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仿佛她才是那个评判臣子的君主。
这种反常的镇定，让李明德和旁边的女助理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慕容薇，”李明德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
“第一，立刻在网上发布道歉声明，承认自己因受伤导致精神恍惚，胡言乱语，向公众、特别是向沈哲修先生的粉丝道歉。
然后，我会安排你去精神科做个全面检查，出具一份诊断证明。”
女助理适时地补充，语气带着一丝轻蔑：“我们会帮你联系一家不错的私立医院，确保诊断结果……符合预期。”
这话里的暗示，连王琳都听出来了，是想坐实她“精神有问题”，方便以后控制和雪藏。
慕容薇眉梢微挑，依旧不语。
李明德继续道：“第二，”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公司会立即与你解约。
按照合同，因你个人不当言行给公司造成巨大声誉损失，你需要支付八百万的违约金。”
八百万！
王琳倒吸一口凉气。
以慕容薇现在的情况，这根本是个天文数字！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
王琳急得手心全是汗，拼命给慕容薇使眼色，让她选第一条路，好歹先保住合约。
慕容薇却忽然动了。
她上前一步，并非怯懦，而是更靠近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办公桌，目光平静地迎上李明德。
“李……总管。”
她选择了这个在她看来更合适的称呼，声音清晰而平稳，“您所言两条路，请容本王……容我，一一驳斥。”
驳斥？！
王琳眼前一黑。
李明德和女助理都愣住了，没想到她敢用这个词。
慕容薇不给他们打断的机会，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其一，道歉声明，绝无可能。”
她凤眸微眯，“我并未做错，何须认错？
若因几句实话便向宵小低头，岂非自毁长城，助长歪风？
此非智者所为。”
“其二，精神诊断，更是无稽之谈。”
她目光扫过那女助理，带着一丝凛冽，“尔等欲行‘指鹿为马’之事，构陷于我，其心可诛。”
她用的典故在场无人听懂，但那眼神中的寒意，让女助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李明德脸色铁青：“你……！”
“至于解约，”慕容薇微微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竟似带着几分嘲讽，“若我未曾记错，依……律法，单方面解约，需证明我确有重大过失。
我于病房之中，回应无端诘问，何错之有？
倒是公司，在我伤重未愈之时，便急于弃子，传将出去，恐寒了其他……将士之心吧？”
她巧妙地将“艺人”替换为“将士”，将自己与公司的关系，类比于君主与臣属。
一番话，竟将李明德的威胁拆解得分崩离析，反而将“不仁不义”的帽子扣回了公司头上！
王琳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薇。
这逻辑、这气势、这谈判技巧……这是那个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慕容薇？！
李明德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他死死盯着慕容薇，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眼前的女孩，哪里还有半分从前怯懦愚蠢的影子？
那眼神中的锐利和沉稳，甚至让他这个在商场沉浮多年的老油条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他猛地一拍桌子，试图用气势压倒她：“慕容薇！
你不要在这里强词夺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没有公司捧你，你什么都不是！”
慕容薇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李总管，息怒。
动怒伤身，于大事无益。”
她这态度，更像是在安抚一个无能狂怒的臣子。
李明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门口，对王琳吼道：“带她出去！
让她滚回去好好想想！
想不通，就等着收律师函吧！”
王琳如蒙大赦，连忙拉着慕容薇的胳膊，几乎是把她拖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李明德砸东西的声响。
走廊里，王琳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
她看着身边依旧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只是去御花园散了散步的慕容薇，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薇薇……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容薇却看向她，目光深邃，问出了一个让王琳毛骨悚然的问题：“王总管，这位李总管，在朝中……可有政敌？”
王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