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的白玉阶，冰得刺骨。
苟不凡蜷缩在一根巨大的盘龙柱阴影里，看着眼前仙气缭绕、金光万道的盛景，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
不是被仙气撑的，是饿的。
三天了。
自从他那寒碜得只有三道雷的飞升大典，被不知从哪个旮旯冒出来的、喝得醉醺醺的雷公电母一道歪雷劈歪了接引仙光，他就卡在了这个不上不下的境地——仙体未成，凡胎己褪，成了个滞留天庭的“黑户”。
仙籍没他的份，仙丹没他的份，连那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蟠桃，他连闻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暂时饿不死，但也仅止于饿不死。
那无处不在的浓郁仙灵之气，对他这副半吊子身体来说，更像是一种奢侈的折磨。
“咕噜噜——”又是一阵肠鸣。
苟不凡绝望地摸了摸腰间，只剩下一块下品灵石，还是他从下界带上来的“纪念品”。
在这天庭，这玩意儿比路边的石子还不值钱。
“哎，听说了吗？
御马监缺个刷马的天仆，包吃住，一个月还能领三颗下品灵珠呢！”
两个穿着制式天兵铠甲的人边聊边走过。
“嗤，那活儿又累又脏，仙气都沾不着多少。
要我说，还不如去给太上老君的丹房扇火，虽然热了点，但偶尔能蹭点逸散的丹气……”声音渐远。
苟不凡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
刷马？
扇火？
他苟不凡在下界好歹也是一派天骄，机关算尽……啊不，是勤勉修行才走到飞升这一步，难道就为了来天庭干这个？
尊严在生存面前，屁都不是。
他咬咬牙，正准备爬起来去御马监碰碰运气，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脚边响起：“上……上仙？
请问，是苟不凡，苟上仙吗？”
苟不凡低头，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土黄色袍子、胡子花白的老头，正搓着手，一脸讨好又惶恐地看着他。
他认识这人，是负责南天门片区清洁和基础维护的土地公，好像叫老福德。
“别，别叫上仙，当不起。”
苟不凡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叫我小苟就行。
有事？”
土地公老福德左右看了看，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堆满了愁苦：“苟……苟先生，小老儿实在是没办法了，听说您是刚从下界上来的，见识广，主意多……想请您帮个忙。”
“帮忙？”
苟不凡挑眉，“你看我像能帮上忙的样子吗？”
他指了指自己一身破旧的法袍。
“不不不，不是打打杀杀的事。”
老福德连忙摆手，“是……是这么回事。
巨灵神将军麾下那头灵犀兽‘憨霸’，前些日子不知怎的，看上了小老儿的洞府，非要趴在里面睡觉。
它块头大，仙力强，小老儿……小老儿不敢赶它走啊！
这都半个月了，小老儿有家不能回，天天睡在云堆里，腰都快断了……”苟不凡听着，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神仙也霸占房产？
这天庭，跟凡间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嘛。
“那你去找巨灵神啊，或者去天王府告状啊。”
他随口敷衍。
“哎哟，可使不得！”
老福德脸都吓白了，“巨灵神将军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我哪敢为这点小事去叨扰？
至于告状……没凭没据的，谁会信我一个小小土地的话？
到时候状告不成，反被记恨，小老儿我还混不混了？”
苟不凡看着老福德那副窝囊样，心里忽然一动。
他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老福德：“所以，你的诉求就是，让那头蠢牛……哦不，灵犀兽，从你的洞府里滚蛋，对吧？”
“对对对！”
老福德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办法嘛……”苟不凡拖长了音调，眼神瞟向老福德腰间那个看起来同样干瘪的储物袋，“也不是没有。
不过，老福德，你也知道，这办事嘛，总需要打点打点，活动活动……”老福德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丝肉痛，但还是咬咬牙，从储物袋里摸出五颗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下品灵珠，双手奉上：“苟先生，这是小老儿全部的家当了，您看……”五颗下品灵珠！
够他省着吃一个月的仙粮饼了！
苟不凡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一下，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悠悠地接过灵珠，掂量了一下：“行吧，看在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呸，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这事，我帮你办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带路，去你家……哦不，去那个被占的洞府看看。”
……土地公的洞府位置确实不错，就在南天门通往凌霄殿主干道的一个僻静岔路口，闹中取静，仙气也比外围浓郁不少。
此刻，洞口被一头体型庞大、披着厚重青灰色皮甲的灵犀兽堵得严严实实，呼噜声震天响，口水流了一地，散发着不好闻的气味。
“看，就是它，憨霸。”
老福德躲在苟不凡身后，小声说道。
苟不凡观察了一下西周，又看了看那灵犀兽，心里己经有了计较。
他示意老福德等着，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焦急、惶恐又带着几分谄媚的表情，朝着不远处一队正在巡逻的黄巾力士跑了过去。
“几位力士大哥！
几位力士大哥！
请留步！”
他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为首的黄巾力士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何事？”
苟不凡指着那洞府，压低声音，一副“我发现了重大问题”的样子：“几位大哥，小仙是刚来的，不太懂规矩。
您看那边，巨灵神将军的坐骑，是不是状态不太对啊？
我看它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息也有些紊乱，口水流个不停，该不会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练功出了岔子吧？”
他顿了顿，露出更加“担忧”的神色：“这要是万一在巨灵神将军当值或者出征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耽误了军国大事……咱们这些在附近当值的，会不会被牵连啊？
小仙人微言轻，不敢去禀报，几位大哥身负巡逻要职，是不是……稍微留意一下，或者跟上面提一嘴？”
几个黄巾力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灵犀兽睡得死沉，口水横流的模样，结合苟不凡的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巨灵神脾气火爆是出了名的，他的坐骑要真在他们巡逻的区域出了事，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为首的力士脸色变了几变，对苟不凡点了点头：“嗯，你观察得很仔细。
我们自会处理。”
说完，他带着队员，快步朝着巨灵神府邸的方向走去，显然是去“汇报情况”了。
苟不凡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慢悠悠地踱回老福德身边。
“苟……苟先生，您跟他们说了什么？”
老福德紧张地问。
“没什么，就是关心了一下将军坐骑的身体健康。”
苟不凡耸耸肩，“等着吧。”
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地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只见身材魁梧如小山般的巨灵神，一脸不耐烦地跟着那队黄巾力士大步流星地走来。
他走到洞府前，看着睡得正香的憨霸，眉头紧锁，抬脚就踹了过去。
“蠢货！
睡相如此难看，尽给老子丢人现眼！
滚回兽栏睡去！”
那灵犀兽吃痛，惊醒过来，看到是主人，委屈地“哞”了一声，不敢反抗，灰溜溜地爬起来，甩着尾巴跑了。
巨灵神看都没看旁边的苟不凡和老福德一眼，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仿佛只是来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个过程快得让老福德反应不过来。
首到巨灵神走远，老福德才猛地回过神，看着空空如也的洞口，激动得老泪纵横：“没……没了？
它真的走了？！
苟先生，您真是神了！
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苟不凡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只是精准地抓住了巨灵神“爱面子”和“怕麻烦”的心理，以及黄巾力士“怕担责”的心态，稍微“引导”了一下而己。
“洞府收回来了，记得把卫生搞一下，味儿挺冲的。”
他拍了拍老福德的肩膀，“以后有什么类似解决不了的麻烦，比如邻居吵啊，地方不够用啊，都可以来找我。”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老福德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告：“专业处理各种神仙不便，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握着那五颗温润的灵珠，苟不凡第一次感觉在这冰冷的天庭，脚下有了点实实在在的底气。
他似乎找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生财之道。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尖锐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你，就是那个刚帮土地公要回洞府的苟不凡？
我们娘娘有请。”
苟不凡回头，看到一个身着彩衣、头梳高髻的仙女，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娘娘？
哪个娘娘？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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