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被婴儿啼哭声惊醒。
声音来自卧室窗外的老槐树。
我颤抖着拉开窗帘，树杈上坐着一个布娃娃，针线缝出的嘴角正滴着血。
“妈妈...”它突然转动眼珠，“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惊恐地看向床头柜——那个昨天从坟场捡回来的洋娃娃不见了。
---午夜两点十七分。
一种声音像细针一样刺破睡眠，首首扎进我的耳膜。
不是梦。
我猛地睁开眼，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房间里死寂，只有我自己狂擂的心跳。
但刚才，确实有什么声音……来了。
又一声。
呜……哇……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像个快要咽气的猫崽。
可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微弱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个颤抖的音节都清晰无比。
是婴儿。
一个婴儿在哭。
我浑身汗毛倒竖，喉咙发紧。
这栋老公寓隔音差，可左邻右舍都是上班族，哪来的婴儿？
声音飘忽不定，似乎……更近了。
好像就在……窗外。
我睡在靠窗的位置，窗外那棵老槐树巨大的黑影几乎贴在玻璃上，枝叶在夜风里张牙舞爪。
而那哭声，丝丝缕缕，无比清晰地，正从槐树的方向传来。
冷汗瞬间浸湿了背心。
我死死攥紧被子，指甲陷进掌心。
理智告诉我别去看，快躲进被子里，当什么都没听见。
但那哭声像带着钩子，一下下刮擦着我的神经。
是什么野猫吗？
还是谁家的孩子……呜……哇……妈妈……我头皮一炸，最后那点侥幸灰飞烟灭。
不是猫。
那声音，分明在叫“妈妈”！
求生的本能让我想逃，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操纵着，僵硬地，一寸寸地坐起来。
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挪向那扇窗户。
窗帘是厚重的绒布，隔绝了外面路灯微弱的光，也隔绝了那个声音的源头。
每靠近一步，那哭声就更清晰一分，带着一种湿冷的、粘稠的委屈。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触碰到冰凉粗糙的窗帘布。
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拉开它！
看清楚！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
另一个声音则在哀求：不要！
快跑！
最终，恐惧混合着一种病态的好奇，战胜了一切。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唰地一下扯开了窗帘——窗外，老槐树虬结的枝干在夜色中伸展，像一幅狰狞的剪影。
就在离窗户最近的一根粗大树杈上，借着惨淡的月光，我看清了。
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不是婴儿。
是一个布娃娃。
它背对着月光，面孔隐藏在阴影里，但我认得它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褪了色的碎花裙子。
它坐在那里，小小的肩膀微微抽动，那催命般的啼哭声，正从它那里发出来。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视线无法从它身上移开，死死盯着。
然后，我看到，它那用粗糙的黑色针线缝出的、永远上扬的嘴角，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地、一滴一滴地渗出来。
浓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沿着它圆鼓鼓的布料下巴，滚落，滴在下方的树叶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嗒”的一声。
是血。
它……在流血？
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
就在我僵立当场，连呼吸都快要忘记的时候，那娃娃抽动的肩膀停住了。
哭声，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下来，比刚才的哭声更令人窒息。
然后，它那颗用纽扣做成的、本该僵硬的脑袋，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纽扣做的眼睛空洞无神，却精准地“看”向站在窗内、魂飞魄散的我。
它咧着那副滴血的、针线的嘴角。
一个干涩、扭曲，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声音，清晰地穿透玻璃，钻进我的耳朵：“妈妈……”它歪了歪头，纽扣眼睛反射着一点惨白月光。
“为什么不要我了？”
“——！！！”
一声无声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几乎要让我昏厥过去。
它！
是它！
昨天……昨天从那个荒废的坟场边……我不该捡回来的！
我的目光，带着无尽的惊骇，猛地射向床头柜——那里，空空如也。
原本摆放着那个我从乱草堆里捡来的、觉得有几分诡异的旧洋娃娃的位置。
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它不在那里。
它……就在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