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寄存处,单人单柜,拒绝拼好柜雨很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王椿的头盔上,噼里啪啦。
“喂?
你到哪了?
都超时五分钟了!”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王椿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订单,右手稳住电瓶车的龙头,左手抹了一把面罩上的雨水。
“哥,快了快了。
这雨太大了,路滑,为了您的外卖和我的安全,我稍微慢了一点。
马上到,最后两百米。”
他的语气很熟练,很客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
“搞快点!
汤都冷了!”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王椿心里骂了一句。
汤冷了?
这么大的雨,超时几分钟怎么了,你那碗麻辣烫送到的时候,难道还能结冰了不成?
他拧动车把,电瓶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积水的路面上划开一道浑浊的水线。
超时五分钟,一个差评跑不掉了。
差评意味着扣钱。
扣钱意味着今天晚上这十几单,至少有三单白跑了。
想到这里,王椿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这就是他的生活。
从被IT公司裁员开始,日复一日,风雨无阻,被时间追赶,被差评威胁。
他早就没了脾气,只剩下麻木。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将灰暗的城市照得惨白。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雷。
轰隆——这声雷很怪。
不是那种清脆的炸响,而是像一个巨人在天边,用石磨碾过天空。
声音沉闷,压抑,带着一种让人心慌的力量。
王椿没在意。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即将到手的差评。
他甚至开始在脑子里构思申诉的理由。
第一,天气恶劣,属于不可抗力。
第二……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
这一次,不是白色。
是金色。
一道璀璨、纯粹的金色闪电,像一把神罚的利剑,无声地撕裂了天穹。
整个世界,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辉煌的金色。
王椿下意识地刹车,电瓶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甩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堪堪停住。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借助那道金色闪电尚未消散的余光,他看到了。
在厚重、翻滚的乌云层中,有一片区域,颜色不太对。
那不是云的颜色。
那是一种……带着金属质感的,暗金色的,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鳞片。
一片鳞片,就比他身下这辆小小的电瓶车还要大。
“眼花了吧……”王椿喃喃自语。
最近跑单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
他揉了揉眼睛,准备重新启动车子。
就在这时,又一声雷鸣。
轰隆隆——这一次,声音更近,更闷。
王椿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从天而降。
空气似乎都变重了。
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的心脏开始不规律地狂跳。
这不是正常的雷雨天。
他的大脑,一个在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坚定的唯物主义大脑,拼命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正常的物理现象。
但他的身体,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最原始的、源自基因深处的战栗和恐惧。
他不受控制地,再次抬起了头。
又一道金色闪電。
这一次,闪电没有消失。
它仿佛被某种力量定格在了那里,持续地照亮了天空。
王椿终于看清了。
那不是幻觉。
在翻涌的云海之上,一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头颅,缓缓探了出来。
两根如同黄金铸就的龙角,峥嵘轩峻,刺破云霄。
脸颊边,两条长长的龙须,在狂风暴雨中飘荡,每一根,都像是一条奔涌的天河。
然后,是那双眼睛。
比卡车还要巨大的金色竖瞳。
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任何人类可以理解的情绪。
只有一片纯粹的、漠然的、神祇般的威严。
仿佛在它的眼中,这座城市,这场暴雨,以及暴雨中这个渺小的、穿着蓝色雨衣的外卖员,都和一粒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五爪金龙。
王椿的脑子里,只剩下这西个字。
他小时候在画书上看过,在电视剧里看过,在长辈的口中听说过。
但当这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生物,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明白,人类对它的所有想象,都显得那么贫瘠和可笑。
那不是生物。
那是规则,是天道,是行走的神迹。
龙,并没有看他。
或许,它看了。
但就像人类不会特意去看脚下踩过的一只蚂蚁。
可仅仅是那无意间扫过的一瞥,仅仅是它存在本身所散发出的威压。
王椿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
他的肺被挤压,再也吸不进一丝空气。
他的骨骼在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如山如海的压力碾成粉末。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常识,都在这绝对的、超凡的存在面前,彻底崩溃,化为齑粉。
他想动,动不了。
他想喊,喊不出。
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在这股被称之为龙威的力量面前,彻底宕机了。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那被跑单和差评磨炼了千百遍的社畜本能,奇迹般地冲破了神威的禁锢,挤出了最后一个念头。
“超时……这么久……这个差评……肯定……跑不掉了……”……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触感。
我死了吗?
王椿的意识,像一缕微弱的烛火,在这片虚无中飘荡。
应该是死了,被龙吓死的。
这死法,说出去都够上社会新闻的猎奇板块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发现我的尸体。
房东应该会很高兴,我那点押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不退了。
还有我那个电瓶车,才刚换的电池,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小子。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存在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是一万年。
在这片纯粹的黑暗中,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那是一种……触感。
很柔软,很温暖,像是躺在棉花里。
不对,我死的时候,应该还穿着湿透的雨衣,躺在冰冷的积水里。
紧接着,是听觉。
一阵压抑的、低低的哭泣声。
是一个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谁在哭?
然后,是嗅觉。
一股浓郁的、苦涩的草药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很陌生的味道。
最后,是视觉。
他感觉眼皮重如千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野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古色古香的木质床顶,雕刻着他看不懂的繁复花纹。
这不是医院的天花板。
他挣扎着,想转动一下脖子。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全身,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和极致的虚弱感,瞬间席卷了他。
他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嗯……”就是这声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却像一道惊雷,让那个哭泣声戛然而止。
“少……少爷?”
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王椿努力地聚焦视线。
他看到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花白的头发,穿着一身他只在古装剧里见过的、灰扑扑的仆人衣服。
这位老人,正瞪大着一双浑浊但此刻却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嘴唇哆嗦着,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和狂喜。
“少爷!
您醒了?
您真的醒了!”
老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床边,激动得老泪纵横,一边哭一边笑。
“老天开眼!
老天开眼啊!
安阳伯爵府,有后了!
老爷夫人,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少爷他……他挺过来了!”
少爷?
安阳伯爵府?
王椿的大脑,彻底卡住了。
他想开口问一句“你谁啊”,可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就在这时,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一股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疼痛!
无法形容的剧烈疼痛!
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他的大脑里疯狂搅动。
一个同样叫做“王椿”的少年,短暂而病弱的一生,像一部快进的电影,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大坤皇朝。
安阳伯爵。
父母三年前战死沙场。
家产被旁系亲族侵占。
自己,则因为一场风寒,高烧不退,己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只脚己经踏进了鬼门关……“少爷!
您怎么了?
您别吓老奴啊!”
老管家福伯看到王椿睁开的眼睛再次闭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但这一次,王椿没有昏过去。
他只是在消化。
消化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消化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事实。
他,王椿,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优秀外卖骑士,在被龙吓死之后……穿越了。
而且,穿成了一个快要病死的、家道中落的、倒霉的贵族少爷。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的剧痛缓缓退去。
王椿再次睁开眼。
这一次,他的眼神,己经没有了迷茫。
只剩下一种,属于社畜的,面对操蛋生活时,特有的……麻木和认命。
他看着床边还在焦急呼喊的老管家,嘴唇动了动,发出了穿越后的第一句,沙哑的,但逻辑清晰的问话:“家里……还有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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