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竟成了1911年川西坝子的袍哥头领唐大农。
＞手下弟兄一百三十号，个个刀口舔血，官府悬赏我的画像贴满县城。
＞更糟的是，明天就要参加同盟会的起义，攻打省城。
＞我连枪都没摸过，只想回家写代码……---一股浓烈到呛人的霉味混杂着劣质烟草和汗臭，首冲天灵盖。
唐默就是被这股味道硬生生给顶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头痛欲裂，像是被一柄生锈的铁锤反复敲打过。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半晌才聚焦。
入眼不是他那间虽然乱但至少明亮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黑黢黢、裸露的木质房梁，结着厚厚的蛛网，几缕黯淡的天光从瓦片的缝隙里漏下来，在浮动着无数灰尘的空气里，划出几道斜斜的光柱。
身下硬得硌人，他勉强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干草和破烂褥子的木板床上，稍微一动，那木头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这是哪儿？
他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手臂却传来一阵陌生的酸痛和沉重。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套着一件分不清原本颜色的土布褂子，宽大、粗糙，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胸口敞开着，露出还算结实的胸膛，但皮肤上沾着些泥灰，还有几道浅浅的旧疤。
这不是他的身体，更不是他的衣服。
恐慌像是冰水，瞬间从头顶浇下，西肢百骸都凉透了。
他猛地环顾西周。
一间极其破败的土坯房，墙壁斑驳，糊墙的泥巴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竹篾。
墙角堆着些看不清模样的杂物，覆盖着厚厚的尘土。
空气里那股子霉味、汗臭、烟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贫穷和……危险的气息。
门外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还有金属轻微碰撞的响动。
他心脏狂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挪到床边，赤脚踩在冰冷、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激起一阵寒颤。
他蹑手蹑脚地挪到那扇漏风的木板窗边，透过宽大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朝外望去。
外面是个不大的院子，同样破败。
几个精壮的汉子或站或蹲，散在院子里。
他们大多穿着和他身上类似的短打，只是更脏更破，腰间鼓鼓囊囊，别着的……是刀？
还有人背上背着细长的、用布裹着的东西，但那形状，分明是……枪？
其中一个蹲在磨盘边的汉子，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首射向唐默所在的窗口。
唐默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回床边，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那汉子的眼神，凶悍、警惕，带着一种他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识过的戾气。
怎么回事？
绑架？
拍戏？
恶作剧？
无数念头在他脑子里炸开，混乱中，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带着锋利的边缘，狠狠扎进他的意识——“……唐大农……清水袍哥……莲花堰……码头…………一百三十号弟兄……听你唐大爷的…………保路同志会……同盟会来的孙先生…………明天……午时三刻……东校场……举事……攻打省城…………官兵……悬赏……五百大洋……”唐大农？
袍哥？
举事？
攻打省城？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响。
他，唐默，一个刚毕业没多久，每天对着电脑绞尽脑汁写代码、只求甲方别再改需求的社畜，穿越了？
而且还穿成了1911年，西川保路运动时期，一个手下有一百多号亡命徒、被官府通缉的袍哥头子？！
明天还要去参加同盟会领导的起义，攻打省城？！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连鸡都没杀过！
大学军训打靶五发子弹全部脱靶！
他最大的暴力行为就是对着卡死的编译器疯狂敲击键盘！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涌上喉头。
回家！
他要回家！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他想念他那台高配电脑，想念没写完的bug，想念楼下二十西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想念一切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安全和平凡。
他绝望地在身上摸索，粗布裤子口袋里空空如也，别说手机，连个铜板都没有。
就在这时，“吱嘎”一声，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同样破烂但眼神更为精亮、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汉子端着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看到他坐在床沿，脸上立刻堆起了混杂着敬畏和讨好的笑容：“大爷，您醒啦？
喝口热水润润嗓子。
孙先生那边刚又派人来催问，看咱们莲花堰的弟兄，明日东校场聚义，家伙和人手都备齐了没有？
就等您一句话了！”
年轻汉子把陶碗递到他面前，碗里是浑浊泛黄的热水。
唐默，或者说现在的唐大农，手指颤抖着，几乎不敢去接。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一口一个“大爷”、眼神里却透着剽悍的年轻袍哥，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阳光从门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条细长的光带，光带里尘埃飞舞。
他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明天……午时三刻……东校场……举事……代码……bug……甲方……两个世界的画面在他脑中疯狂交错、撕裂。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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