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晚风带着夏末的余温，从教室敞开的窗户溜进来，轻轻拂动杨柳依依额前的碎发。
她坐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左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
陈晓正在低头写作业，教室顶灯的光线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
杨柳依依注意到他偶尔会皱一下眉头，然后用笔尾轻轻蹭着额头。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晚自习的教室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声响。
班主任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不时抬头环视教室一下。
杨柳依依深吸一口气，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小条纸，歪歪扭扭地写下：“今天的数学作业好难啊，最后一道题你会不会？”
她小心地将纸条折成小方块，轻轻碰了碰前桌孙雨薇的后背。
孙雨薇会意地接过纸条，轻轻的将纸条扔到隔着一条过道左手边的陈晓桌上。
陈晓低头看见那个小纸块。
他展开一看，认出是杨柳依依蚯蚓般的字迹。
他转过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她期待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很快在纸条背面写下解题思路，然后附加一句：“其实不难的，你用这个公式套一下就好了，下自习我再和你仔细说一下”陈晓转过头轻轻的把小纸块抛到杨柳依依的桌上。
杨柳依依展开纸条，陈晓的字迹潇洒飘逸，解题步骤清晰明了。
但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最后那句话。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抚平，夹进最喜欢的歌词本里，仿佛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纸条，而是什么珍贵的礼物。
这样的纸条传信很快成了晚自习的常态。
有时是讨论题目，有时是分享趣事，有时只是简单的一句“晚自习后一起去小卖部吗？”
一周后的晚自习，陈晓传过来的纸条上写着：“你知道吗？
你思考问题时喜欢咬笔盖。”
杨柳依依读完后顿时脸红，下意识地把笔从嘴边拿开。
她回写道：“你怎么知道？
你背后长眼睛了吗？”
陈晓的回复很快传回来：“不需要背后长眼睛，窗户玻璃反光能看到你。”
杨柳依依抬头看向窗户玻璃，果然在黑暗中它能像镜子一样映出教室内的景象。
所以她偷偷看他的那些时刻，他可能早就察觉了？
这个认知让她既害羞又莫名雀跃。
随着纸条往来越来越频繁，他们开始聊更多话题。
陈晓在纸条上告诉她合肥的生活，他最喜欢周杰伦的哪些歌，甚至他小学时的趣事。
杨柳依依则分享她收集的许嵩歌词本，她当医生的父母如何忙碌，以及她为什么成绩总是不好。
“我爸妈总说我不是笨，只是不用功，”她在纸条上写道，“但他们越这么说，我越紧张，考试时脑子一片空白。”
陈晓回她：“下次考试前深呼吸三次，想象你是在做作业而不是考试。
或许有帮助。”
杨柳依依试了他的方法，在接下来的英语小测中，她破天荒地得了76分。
当试卷发下来时，她迫不及待地传纸条给陈晓：“你的方法真的有用！
谢谢你！”
那天晚自习结束后，他们一起去小卖部买饮料庆祝。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杨柳依依突然说：“你知道吗？
我最近开始喜欢周杰伦的歌了。”
陈晓眼睛一亮：“真的？
最喜欢哪首？”
“《晴天》，”她轻声说，然后又迅速补充，“不过许嵩还是我的最爱！”
陈晓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周杰伦和许嵩都是天才。”
就是从那天起，每晚的晚自习成了杨柳依依最期待的时刻。
她甚至会提前想好要在纸条聊什么话题，把想说的话反复斟酌，生怕显得太幼稚或太无趣。
有时纸条传得太频繁，会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
有一次，孙雨薇纸条扔过头了，扔到了陈晓同桌兼室友李哲那里，李哲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引得几道目光投向陈晓和杨柳依依的方向。
两人顿时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整整半节课没敢再传纸条。
但这种小小的尴尬很快就被更多的纸条淹没了。
他们找到一套更隐蔽的传递方式，有时会把纸条夹在借阅的书籍中，或者假装传递橡皮擦啊修正带啊之类的时顺手带过去。
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晚自习结束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
杨柳依依收拾桌面上的书本时，发现课本里夹着一张之前没见过的纸条。
她展开一看，上面是陈晓的字迹：“今晚的月亮很圆，像你昨天吃的糯米团子。”
她忍不住笑出声，抬头看向窗外，果然一轮明月挂在空中。
她迅速拿出笔，在纸条背面写下：“那明天的月亮会不会像我今天吃的芝麻饼？”
她把纸条塞进陈晓的课本里，然后心满意足地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第二天早自习，她发现自己的文具盒里多了一张纸条：“不管月亮像什么，都没你的笑容甜。”
这句话让杨柳依依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课本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她反复拿出那张纸条，读了一遍又一遍，试图解读其中的含义。
是单纯的友好，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暗示？
这种甜蜜的困扰持续到下午的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杨柳依依坐在树荫下看同学们打球。
陈晓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身姿矫健。
当他投进一个三分球时，不由自主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目光相遇，都迅速移开，但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孙雨薇凑到杨柳依依身边，小声说：“我发现个秘密，有人和某人传纸条传得可欢了。”
杨柳依依脸一红：“别瞎说，我们就是讨论题目。”
“讨论题目需要说月亮像糯米团子？”
孙雨薇递了个眼神过去，“我不小心看到的，抱歉啦。”
杨柳依依作势要打她，两个女孩笑作一团。
“说真的，”孙雨薇收起玩笑表情，“陈晓确实很帅，而且人也好。
好多女生都喜欢他，不瞒你说哈，刚开学的时候我也给他写了一张纸条，我问他可不可以教我唱歌，结果他首接给我回复两个字：没空。”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杨柳依依头上。
是啊，陈晓那么优秀，怎么会对她有特别的感情？
那些纸条，可能、也许、大概只是他友好的表现吧。
当晚的晚自习，杨柳依依反常地没有主动传纸条。
陈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传过来一张纸条：“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不舒服吗？”
杨柳依依犹豫了一下，回写道：“没什么，只是作业有点多。”
纸条传回去后，陈晓好久没有回复。
杨柳依依心里七上八下，也质疑自己是不是对他有点冷淡了。
就在她后悔的时候，一张折成星星形状的纸条落到了她桌上。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发现那是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条。
陈晓详细地解答了她昨天问的一道数学题，还在最后画了一个笑脸：“希望这个能帮你快点写完作业。
如果还不会，晚自习后我可以教你。”
杨柳依依看着那个稚气的笑脸图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也许孙雨薇说得对，但她宁愿相信，陈晓对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
那天晚上，当教室的钟指向九点，晚自习结束的***响起时，陈晓果然来到她的桌前：“那道题还需要讲解吗？”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只有几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
陈晓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杨柳依依旁边，耐心地给她讲解数学题。
他靠得很近，近得杨柳依依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
“明白了吗？”
讲完一遍后，他转头问她。
杨柳依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全在他长长的睫毛和说话时微微动的嘴唇上。
她胡乱点头：“差、差不多了。”
陈晓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笑一声：“那我再讲一遍，这次要认真听哦。”
等他终于讲完，教室己经空无一人。
他们收拾好东西，关灯离开教学楼，往女生宿舍楼走去。
夜空繁星点点，晚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谢谢你，”杨柳依依小声说，“总是这么耐心教我。”
“不客气，”陈晓看着她，“其实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和我传纸条聊天。
转学来这里之前，我还担心会交不到朋友呢。”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杨柳依依感到心跳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涌上心头：“那...那我们算是好朋友了吗？”
陈晓微笑着点头：“当然，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这个词让杨柳依依既开心又有一丝失落。
但她很快甩开这种情绪，笑着说：“那明天晚自习，我还要传纸条问你问题，你不许觉得我烦哦。”
“怎么会烦呢？
随时欢迎。”
陈晓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给她，“这个给你。”
杨柳依依低头一看，是一把包装精美的牛奶糖。
“我妈妈从合肥带来的，听说吃甜的能帮助记忆，明天不是有英语测试嘛”杨柳依依握紧了糖，感觉糖在她手心里散发着温度：“谢谢。”
“不客气，”陈晓转身朝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回头挥挥手，“晚安，依依。”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不是全名。
杨柳依依站在原地，首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口，才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将牛奶糖放入口中。
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比她吃过的任何糖果都要甜。
她珍惜地收起糖纸，决定把它和那些珍贵的纸条一起收藏起来。
那晚的梦境里，全是纸条和牛奶糖的甜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