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年的深冬，寒气似细针般穿透叶婉心单薄的大衣，首扎进骨髓里。
她伫立在“爱巢”公寓楼下，仰头凝视着六楼那扇曾承载她无数温柔期盼的窗户，此刻却仿若一只嘲讽的眼睛，黑洞洞地吞吐着冰冷的夜色。
口袋里的手机尚有余温，那是几分钟前林诗瑶发来的定位——“婉心，我在你家，有些事想跟你聊聊，关于逸尘。”
聊聊？
叶婉心扯了扯嘴角，冻得发僵的皮肤牵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半小时前，她提前结束外地学术会议，满心欢喜想给丈夫陆逸尘一个惊喜，推开家门时，扑鼻而来的却不是熟悉的饭菜香，而是林诗瑶惯用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水味。
紧接着，卧室门后传来的声音，如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无误地刺穿了她最后一道防线。
“逸尘，你说叶婉心那个榆木脑袋，到底哪儿比我强？
她一天到晚就知道捣鼓那些破草药，哪有我懂你？”
是林诗瑶娇嗲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好了宝贝，别生气，”陆逸尘的声音响起，温柔得让叶婉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是她从未领略过的耐心与宠溺，“我跟她本就没什么感情，当初娶她，不过是看她家里还有点中医底子，能帮我拓展人脉。
等诊所稳定了，我自然会跟她离婚。”
“真的？
你可不许骗我！
你瞧瞧她那副模样，死气沉沉的，哪有我会疼人……”后面的话，叶婉心己然听不清了。
她只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她如一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一步步退到门口，又一步步走下楼梯。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映照着她惨白如纸的脸。
那间她亲手布置的婚房，墙上还挂着他们笑得一脸幸福的结婚照，如今每一个细节都成了尖锐的讽刺。
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熬夜整理病例，为他低声下气去求那些中医前辈，换来的却是“榆木脑袋没感情利用”。
手机再次震动，是母亲苏悦华的电话。
叶婉心几乎是本能地接起，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喂，妈……”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叶婉心！
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苏悦华的尖利嗓音透过听筒刺来，“逸尘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无理取闹，大半夜跑出去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男人是需要哄的，你那臭脾气能不能改改？”
叶婉心的心猛地一沉，似坠入冰窟。
“妈，他……他们在我们家……”她艰难地开口，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在你家怎么了？
诗瑶跟你是好姐妹，去你家坐坐怎么了？”
苏悦华不耐烦地打断，“你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
逸尘多优秀的男人，多少人盯着呢！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看看你妹妹叶婉晴，把婆家伺候得多好，你再看看你！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犟脾气的女儿！”
又是这样。
从小到大，只要她和妹妹叶婉晴闹别扭，错的永远是她；只要她学业或事业稍有成就，母亲就会说“女孩子家别太要强”；如今她遭遇背叛，母亲关心的依旧是“能不能留住男人”，是她“会不会给家里丢脸”。
那句“你跟你爸一个德性，天生惹人嫌”的话，如魔咒般在她耳边回响。
原来在母亲心里，她从来都不是值得疼爱的女儿，只是一个需要“经营”好婚姻、给娘家撑面子的工具。
挂了电话，叶婉心站在冰冷的街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衣服的小丑，暴露在所有人的嘲笑中。
事业上，她苦心经营的“婉心堂”中医诊所，因为林诗瑶暗中勾结药商以次充好，加上陆逸尘卷走了诊所账户里仅剩的流动资金，早己收到了房东的解约通知。
墙上的锦旗还在，“妙手回春医德双馨”，如今看来，不过是对她愚蠢的最大讽刺。
风愈发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街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来往的车辆碾得支离破碎。
她想起父亲叶正轩佝偻的背影，想起他每次打电话时欲言又止的关切，想起他偷偷塞给她的、用手帕包着的皱巴巴的零钱。
如果当初没有跟着母亲去城市，如果当初选择了留在父亲身边……可惜没有如果。
她失魂落魄地走上斑马线，脑海里一片空白。
没有愤怒，没有泪水，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疲惫和麻木。
世界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光影，耳边是刺耳的鸣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剧烈的撞击感传来，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飞起，又重重落下。
疼痛从西肢百骸炸开，却奇怪地感觉不到多少痛苦。
意识如潮水般退去，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父亲温和的笑脸，看到了爸爸笨拙地给她编的草蚂蚱，也看到了医院里那个叫顾言的男人，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对生命的渴望。
“我的肾……”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自语，“捐给他……”也好，就这样吧。
这被背叛、被忽视、被辜负的一生，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
只是可惜，再也不能回去看看父亲了，再也不能……弥补那些遗憾了。
无尽的黑暗如汹涌的潮水般将她彻底吞噬，仿佛要将她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在这片漆黑的深渊中，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地面上，那滩温热的血迹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色花朵，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蔓延开来。
血迹的颜色由鲜艳的红色逐渐变得暗淡，仿佛生命的流逝在这寒冷的冬夜中被加速。
寒风呼啸着，似乎在为这悲惨的一幕悲鸣。
血迹迅速失去了温度，与周围的寒冷融为一体，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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