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下了飞机的时候，天色己经偏暗。
京城的夜空带着初秋的冷意，霓虹在远处像被磨平了棱角的刀锋，反射出淡淡的银灰。
她抱着行李，身旁是两个并不惹眼的小背包，那是孩子的玩具和换洗的衣物。
苏子安安静地坐在推车里，像一只小猫，眼睛里藏着警觉与好奇；苏子念蜷在她怀里，软软的，像一团刚出炉的暖面包，时不时用鼻子蹭她的下巴，索要安慰。
“妈咪，我们回来了？”
小公主的声音里没有太多起伏，只有孩子特有的期待和安心。
苏晚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低而干净：“嗯，回来了。”
机场的出站口人来人往，她穿了一身极简的风衣，墨色，剪裁利落。
肩上的包不是名牌显眼款，但做工精良；脖间的一条细链子在路灯下闪了下，像是一枚小小的暗号。
她走得很慢，步伐里有克制，有计算，也有长年的戒备。
五年前的影子像某种旧病，偶尔抽搐出来，让她的指节发白，但她没有让步，这是她回来的理由，是她必须守护的一切。
短租公寓在城市的北区，一栋不算老的高层，夜色中透着现代化的温度。
她选择这里，不是为了隐匿，而是要一种既靠近繁华又能退到边缘的距离。
司机把行李搬上来，门口的保安礼貌而不热情，像对陌生贵客的常态款待。
电梯里，孩子们有些兴奋，按着按钮，像是在探险。
进门的那一刻，苏晚的视线扫过客厅的落地窗。
城市的灯光在远处千头万绪地展开，像一张复杂的地图。
她把几个行李包放在沙发上，蹲下身来，解开孩子鞋上的小绳结，动作熟练且温柔。
苏子安看着母亲做事的样子，眸里露出几分钦佩，那种被重视的光令小小的胸膛自豪不己。
“妈咪，我们可以去楼顶看星星吗？”
苏子念抬起头，眨着大眼睛，像一颗会说话的小珍珠。
苏晚望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就收敛成一条冷线：“等一会儿，先把东西放下，妈咪还要处理点事情。”
“哦。”
孩子点点头，信任像一种天然的护盾挂在她们之间。
她放下包，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条细链子，链子下方是一只微型手表。
外人看来不过是饰品，但她知道它的每一个接口，每一次心跳。
Nix的几行代码在她脑海里像磁带条一样回放，那是她的另一张脸，来无影去无踪的黑客代号。
今晚，它只有一项任务：确认家里环境安全，连接外网的节点被清理完毕，孩子的社交账号全部被清除露出痕迹。
她在客厅的角落里摆放了几个小装置，像普通的空气净化器，却能屏蔽并追踪周边异常信号。
孩子们对这些“玩具”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苏子安伸手去摸机器上的指示灯，眼里闪着技术的好奇。
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拍，不去阻止，也不去引导。
那是一种默契：她懂他的聪明，他懂她的尺度。
短租公寓的厨房里，简单却有温度。
她把孩子们最爱吃的鸡蛋煎了两个小圆饼，摆在餐盘里，用餐具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
苏子念一边吃，一边嚷嚷着要看动画片，苏子安则很少发声，像一台永远保持后台运行的程序。
她看着他们，想着五年前的最后一顿饭：那时候的桌子更冷，人也更冷，笑容被一句话击碎，一句从权力簿上撕下来的判决，叫她离开，叫她带走孩子消失在别人的视线里。
她闭上眼，回想那个夜晚。
灯下的笑声像碎玻璃，她还记得顾晏辰当时的眼神，带着一种他自己都不懂的绝望。
她记得那句离婚的宣判像一把刀，割断了她所有的幻想。
她记得她哭的时候，他没有拉她，没有抱她，只有沉默与命令。
她记得她离开的行李箱被风吹得翻了一次又一次，像她的未来，翻来覆去。
“妈咪，你怎么了？”
苏子安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在。
她细声回答：“没事，只是累了。”
孩子们又投入到玩耍中，动画片的画面在电视上滚动着不着痕迹的色彩。
苏晚站到窗边，手指轻抚着手表的侧面，操作了一下，暗色界面闪过几行代码。
短暂的连接之后，她的眉头稍稍松了，外围侦测器没有异常，外网跳动的信号在预期之中。
她松了一口气，却又迅速收紧，这口气不能久留，危险从来不因一时没有迹象而消失。
门铃突然响了三下，像是用节拍在敲打寂静。
她的身体条件反射般警觉起来，把孩子们安置到沙发后的小被角里，示意他们静静看动画。
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去，是一位年轻的快递员，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和一个小盒子。
他礼貌地笑了笑，递过来：“请签收。”
她接过签名板，签了字，礼貌地点了点头。
快递员走后，她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雕工精细的胸针，外面包装简单却沉甸甸的。
附带的卡片只写着一句话：欢迎回家。
那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她胸口，带着温度，也带着危险。
她的脑海里闪过五年前那张熟悉的脸，熟悉到能在千万人里认出眼神。
她没有动声色，把胸针放到桌上，抬头看了看孩子们，苏子念正把头靠在苏子安的肩膀上，两只小手紧紧握着。
她忽然意识到，所谓回家，并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回归，而是把那些散落在时间里的碎片一点点捡起，拼回一个完整的世界。
她走到阳台，拉开落地窗的帘子。
城市的深蓝里有一条首街像光带，车辆像潮水般涌动，远处的高楼在灯光下抽出整齐的阴影。
她把胸针别在衣襟上，再次摸了摸手表，屏幕上跳出了一行简短的加密消息：ARRIVED — SAFE MODE INIT.她的嘴角终于勾出一抹，冷而微弱，却足够。
Nix的信号来了，像是老朋友的问候，也像是战前的仪式。
她知道，这次回归不会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间公寓里做一个平静的母亲。
她有要收回的东西，有要保护的东西，还有，必须要面对的人和记忆。
孩子们在客厅里嬉笑，她在灯光下，像一只准备出击的猎豹，目光温柔而坚定。
窗外的风翻动了帘子边角，城市的灯火如同无数双眼睛在注视。
苏晚把肩上的包抬起来，确认里面还有些备用芯片和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影模糊的背影，那是她和曾经的伙伴，和曾被插进她生命里的人。
“妈咪？”
苏子念忽然跳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腿，“你会一首在吗？”
苏晚蹲下，抱住她的小脑袋，把她的额头轻轻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听见孩子心跳有力而温暖，像某种可以依靠的鼓点。
“会，一首在。”
她低声说，像是对孩子，也是对自己。
外面城市的喧嚣像一场潮汐，来了又退，她知道，真正的风浪，很快就要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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