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发疼，黄远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玄清观里熟悉的雕花木梁，而是惨白的天花板和晃悠的输液管。
“嘶——”他想撑起身，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零碎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刺耳的刹车声、翻滚的轿车、还有一个同样叫“黄远”的年轻人，在剧痛中消散的意识。
“我……这是在哪儿？”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醒了？
你小子命大，被货车追尾翻了三个滚，脑袋磕破点皮，内脏没伤着。”
旁边床的大叔探过头，一脸庆幸，“刚才医生还说你可能脑震荡呢。”
黄远这才看清西周，白墙、病床、穿蓝大褂的护士——这是医院？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是玄清观第37代传人玄清道长，昨晚还在月下捣药，为山下张寡妇的咳疾配“川贝雪梨膏”，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光怪陆离的地方？
他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年轻、骨节分明，掌心没有常年握药杵磨出的厚茧。
床头柜上放着个黑色的小方块（后来他才知道这叫“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2024年5月17日”。
“2024……”黄远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师父说过的“魂归异世”？
他，一个活在光绪年间的道士，竟然附身在了百年后的同名年轻人身上？
正恍惚间，病房门被撞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壮汉冲进来，后面跟着个哭哭啼啼的护士：“医生！
医生呢？
我妈她喘不上气了！”
黄远循声望去，隔壁病床的老太太正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脸色憋得青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手指徒劳地抓着床单，眼看就要不行了。
“心律失常！
快推除颤仪！”
走廊里传来医生的呼喊，脚步声杂乱急促。
壮汉急得首跺脚，眼泪都下来了：“妈！
妈你挺住啊！”
黄远眉头一皱，玄清观里见多了急症，老太太这症状，分明是“痰阻气逆”，属心悸重症，西医的“除颤”或许有效，但此刻拖延片刻就可能出人命。
他体内的玄清道长本能觉醒，几乎是下意识地掀开被子冲了过去。
“让开！”
他低喝一声，拨开慌乱的家属。
“你谁啊？
别添乱！”
花衬衫壮汉瞪着眼要推他。
“再晚就没救了！”
黄远没工夫解释，手指迅速在老太太胸口游走，食指中指并拢，精准点在膻中穴，稍一用力，老太太的喘息声竟缓了半分。
紧接着，他拇指按向腕间内关穴，力道由轻转重，另一只手的拇指抵住肚脐下的关元穴，以“捻转补法”快速点压——这是玄清观秘传的“三才救心诀”，上通膻中调肺气，中通内关理心气，下通关元固元气，三穴齐动，能瞬间打通阻滞的气机。
“你干什么！
非医护人员不许碰病人！”
赶来的医生厉声呵斥，伸手就要拉开他。
就在这时，老太太猛地咳嗽一声，一口浓痰从嘴角咳出，胸口起伏渐渐平稳，脸色也由青转红，虽然还虚弱，却明显缓过了一口气。
“妈！”
壮汉又惊又喜，扑通一声给黄远跪下了，“大师！
谢谢您！
您真是活菩萨啊！”
医生愣住了，看着心电监护仪上趋于平稳的曲线，又看看黄远，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惊疑：“你……你这是？”
黄远收回手，额角渗出细汗——这具身体太虚弱，刚才那几下几乎耗尽了力气。
他淡淡道：“老人家是痰浊阻肺，气滞攻心，点穴只是暂缓，后续还得靠你们。”
话音刚落，他脑袋一阵眩晕，踉跄着退回自己的病床。
刚才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肚脐周围的穴位不仅能急救，或许还能给药？
好像有个“脐部给药治顽疾”的古方，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黄远一边养伤，一边拼命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
原来这身体的原主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找工作不顺，在按摩院打零工，昨天骑车去给客户送东西，才出了车祸。
“按摩院……”黄远摸着下巴，这倒是和他的“点穴”本事沾点边。
原主的记忆里，这家“康泰按摩院”就在医院附近，老板是个姓王的胖子，为人还算厚道。
出院那天，花衬衫壮汉非要塞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黄远推辞不过，只取了其中一张一百的，说：“治病救人是本分，多了不要。”
壮汉感动得眼圈发红，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他，他在附近开汽修厂，也算有点人脉。
走出医院，初夏的阳光有点晃眼。
黄远攥着那一百块钱，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忽然觉得没那么迷茫了。
不管是玄清道长还是黄远，他手里的医术不能丢。
“先去按摩院看看吧。”
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拐进一条热闹的巷子。
“康泰按摩院”的招牌挺显眼，门口坐着个嗑瓜子的胖老板，正是王胖子。
见黄远进来，他愣了一下：“小黄？
你没事了？
我还以为……王哥，我回来了，能继续上班。”
黄远笑了笑。
王胖子上下打量他几眼，叹口气：“回来就好，不过你刚出院，先歇着，今天不用上钟。”
正说着，里屋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王老板！
快来！
张大妈她又不舒服了！”
黄远心里一动，跟着王胖子冲进里屋。
只见一个穿碎花衫的老太太趴在按摩床上，脸色发白，捂着肚子首哼哼：“疼……哎哟……肠子像打结了……”旁边的按摩师手足无措：“刚按到一半，她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我手重了？”
王胖子急得团团转：“张大妈有肠粘连的老毛病，这可咋整？
要不叫救护车？”
黄远上前搭了搭老太太的手腕，脉象沉紧，再看她肚脐周围微微隆起，眉头一挑：“是气滞腹痛，按揉天枢穴试试。”
他让老太太平躺，掌心搓热，以肚脐为中心，顺时针轻揉天枢穴，力道由浅入深。
一边揉一边问：“大妈，是不是觉得肚子里有气在动？”
“是……是有股气……”张大妈的声音缓和了些。
黄远指尖稍一用力，点在气海穴上，同时拇指按压足三里：“放个屁就好了。”
话音刚落，张大妈脸一红，果然放了个响屁，顿时觉得肚子里的绞痛消散了大半，她又惊又喜：“小黄？
你这手艺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比医院的止疼针还管用！”
王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小黄，你这是……”黄远笑了笑，没多解释。
但他心里清楚，刚才揉按肚脐时，那个模糊的念头又冒出来了——脐部皮肤薄，血管丰富，若是能把药膏敷在这儿，药效是不是能更快吸收？
就像师父当年用的“固本脐贴”，专治小儿遗尿，效果奇佳……“或许，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法子。”
黄远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眼中闪过一丝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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