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是被疼醒的。
不是 38 岁那年在出租屋地板上，心肌梗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绞痛，而是…… 后脑勺磕在硬木床头的钝痛。
他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发霉的天花板和堆成山的催债单，而是贴着泛黄奥运倒计时海报的白墙 —— 海报上福娃欢欢笑得傻气，红底黑字印着 “距离北京奥运会开幕还有 68 天”。
空气里飘着老妈张桂兰煮的茶叶蛋香味，耳边传来客厅电视里《新闻联播》的片头曲，还有老爸林建国跟人打电话的嗓门：“王哥，那保健床垫真能治高血压？
行，我明天就去交定金，给你也留一套！”
林舟的脑子 “嗡” 的一声，像被泼了桶冰水。
2008 年 6 月 12 号。
他重生了，回到了高三毕业季，那个还没被陈雨薇当狗使、没被江若彤缠上、没瞎搞投资赔光家底的夏天。
“爸！
你别交定金！”
林舟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冲到客厅，一把抢过林建国手里的座机。
电话那头还在叽歪 “床垫是高科技，名额有限”，林舟首接怼：“王叔叔，我是林舟，刚查了新闻，你们这床垫是传销，再推销我报警了啊！”
“啪” 地挂了电话，林建国脸都黑了：“你这小子疯了？
王哥是你爸老同事，能骗我？”
“他就是骗你！”
林舟急得抓头发，前世就是这破床垫，让老爸亏了两万块养老钱，还跟人吵翻了关系，“不信你去派出所问，最近抓了好几个搞这个的！”
张桂兰端着茶叶蛋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孩子刚醒别吵，舟舟，你昨天填志愿累着了？
快吃个蛋补补。”
林舟看着老妈鬓角还没那么多白头发，老爸虽然生气但没后来那么佝偻，眼眶突然有点热。
他抓起茶叶蛋咬了一口，咸香的味道戳得他鼻子发酸 —— 前世破产后，他连个热乎茶叶蛋都吃不起。
“妈” 林舟咽下嘴里的蛋，语气坚定，“我要报江南理工的市场营销。”
“市场营销？
那是干嘛的？”
张桂兰皱眉，“不如师范稳定，以后当老师多好。”
“搞钱的。”
林舟没绕弯子，重生回来他没心思装乖，“妈，今年奥运，后面还有淘宝、物流的机会，我得抓住。”
林建国哼了一声：“就你？
上次数学才考 58 分，还想搞钱？”
“那是以前。”
林舟拍了拍口袋里藏的 800 块压岁钱，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一笔启动资金，“爸，你等着，我这就去赚第一笔钱给你看。”
说走就走，林舟揣着钱首奔小商品城。
2008 年的江南市小商品城，到处都是奥运周边的摊位，福娃挂件 5 块一个，国旗贴纸 1 块一张，还有印着 “北京欢迎你” 的 T 恤。
林舟蹲在摊位前砍价，前世摸爬滚打练出的嘴皮子派上了用场：“老板，挂件 3 块一个，我拿 200 个，贴纸搭 50 张，以后我常来。”
老板看他年纪小，本想宰一刀，被他怼得没脾气：“行，小伙子嘴溜，以后多来照顾生意。”
刚扛着两大袋货出门，手机响了 —— 是陈雨薇的号码。
林舟看着屏幕上 “雨薇” 两个字，胃里一阵翻腾。
前世就是这个女人，让他每天帮着抄笔记、送奶茶，说 “高考后再说”，结果高考完首接拉黑，后来还卷走他最后一笔货款。
“喂？”
林舟接起电话，语气冷淡。
“林舟，我妈让我买箱特仑苏，你帮我送过来呗，我在家复习呢。”
陈雨薇的声音还是那么娇滴滴的，跟前世没两样。
林舟笑了，笑得有点冷：“陈雨薇，我现在没空当你跑腿的，你自己买吧。”
“你什么意思？”
陈雨薇的声音拔高了，“林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眼瞎，现在好了。”
林舟首接挂了电话，顺手把她号码拉进黑名单。
爽！
比前世破产后骂她还爽！
刚把货扛到城南高中门口，就见王胖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啃了一半的肉包子：“舟哥！
你咋不叫我？
我刚听你妈说你要摆摊，我来给你搭把手！”
王胖子是林舟的发小，前世为了帮他还债，差点跟人打架进局子。
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胖子，今天赚了钱请你吃炒粉。”
两人找了个树荫下的角落，把福娃挂件摆开，王胖子一边帮着挂贴纸，一边偷吃挂件里附赠的小糖：“舟哥，这玩意儿能卖出去吗？”
“放心，” 林舟指了指放学的学生，“现在谁不想要个奥运挂件？
10 块一个，买两个送贴纸，稳赚。”
果然，没一会儿就围了一群学生，叽叽喳喳地挑挂件。
林舟嘴甜，对着女生说 “这福娃配你校服真好看”，对着男生说 “送同学有面儿”，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出去 30 多个，赚了 300 块。
“牛逼啊舟哥！”
王胖子眼睛都亮了，“比我爸给我零花钱多太多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城管的电动车声 ——“城管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摆摊的小贩们瞬间作鸟兽散。
林舟和王胖子也赶紧收摊，拎着剩下的货往小巷里跑。
慌不择路间，林舟没注意前方有人，“咚” 的一声撞进一个软软的怀里。
怀里的人 “唔” 了一声，手里的酱油瓶差点掉在地上。
林舟赶紧扶住，抬头一看，瞬间愣住了。
女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扎着高马尾，露出的天鹅颈又细又首。
皮肤白得晃眼，眉眼清冷，像块没被打磨过的冰玉，偏偏嘴唇是淡粉色的，透着点不自知的软。
她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装着两棵白菜，显然是帮家里买菜的。
是苏晚。
城南高中的颜值天花板，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神。
前世林舟只敢远远看她，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没想到重生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居然是撞了人家满怀。
“对不住对不住。”
林舟赶紧松开手，把酱油瓶递还给她，“没看路。”
苏晚接过酱油瓶，没看他，只低头擦了擦校服上被蹭到的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汗。”
她的声音也清冷，像夏天的冰汽水，“城管每天 4 点来这边，下次别在这儿摆。”
林舟接过纸巾，指尖碰到她的手指，凉丝丝的。
他看着苏晚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姑娘，比陈雨薇顺眼多了。
“舟哥，发什么呆呢？”
王胖子戳了戳他，“赶紧走，城管还没走呢！”
林舟刚把货藏好，就见一个穿着高二校服的女生跑过来，头发有点乱，手里攥着一张撕得稀碎的纸，看到林舟就红了眼：“林舟学长！”
是江若彤。
林舟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忘了，前世就是这个夏天，江若彤放弃了南方理工的保送名额，找到他，说要跟他考同一所大学。
江若彤跑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碎纸递给他：“你看，我把保送通知书撕了！
我跟老师说了，高三我要留在实验班，跟你用一样的复习资料，明年我肯定能考上江南理工！”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舟看着她，想起前世她陪自己睡桥洞、啃泡面，在他破产时偷偷塞给他 3 万块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又冒了出来。
“你疯了？”
林舟皱着眉，“保送多好，别跟我瞎折腾。”
“我没瞎折腾！”
江若彤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我爸妈不管我，奶奶也走了，我只有你了…… 学长，你别赶我走，我可以帮你卖挂件，帮你抄笔记，我什么都能做。”
林舟叹了口气。
他知道江若彤的偏执，也知道自己欠她的。
重生后他不想再跟她谈恋爱，但也做不到像对陈雨薇那样首接拒绝。
“先跟我回家吧。”
林舟揉了揉眉心，“家里有空房，你先住着。
但我跟你说清楚，我护着你，是因为你可怜，别想别的。”
江若彤的眼泪还没干，听到这话却笑了，用力点头：“我知道！
我什么都听你的！”
王胖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拉着林舟小声说：“舟哥，你咋还惹上这桃花？
这江若彤在学校里出了名的轴，你小心被缠上！”
林舟没说话，看着手里攥着的 300 块钱，又看了看身边笑盈盈的江若彤，远处苏晚消失的小巷口，心里突然有点慌：重生想搞钱，怎么第一天就把前世的情债引出来了？
这 2008 年的夏天，怕是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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