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边缘的风裹着焦糊味,往沈砚之和苏晚的鼻腔里钻。
村子里的哭喊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割着两人的神经——刚才还望见的袅袅炊烟,此刻混着黑烟扶摇首上,隐约能看见几个土黄色的身影在村口的晒谷场上晃动,枪托时不时砸在村民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砚之把背上的老汉轻轻放在一棵老槐树下,手指按在他的颈动脉上,触感微弱得几乎抓不住。
“你在这儿守着他,我去村口看看情况。”
他压低声音,把步枪的保险悄悄打开,枪身贴着裤腿,尽量不发出声响。
苏晚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指腹因为用力泛着白:“太危险了,日军人数不明,你一个人过去……”她话没说完,就被村子里传来的一声孩童惨叫打断。
那声音尖利又短促,像被掐断的琴弦,听得人心脏骤然缩紧。
沈砚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腕轻轻挣开苏晚的手:“我只看一眼,不冲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把急救箱里的止血粉都备着,万一有村民逃出来,能及时处理伤口。”
苏晚没再阻拦,只是从急救箱底层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那是她从家里逃出来时,父亲塞给她的,说是能防个身。
她把匕首递给沈砚之:“拿着,近身用。”
沈砚之接过匕首,***腰间的皮带里,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猫着腰钻进了树林边缘的灌木丛。
枝叶刮过他的脸颊,留下几道细小的划痕,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村口的方向。
晒谷场上,五个日军士兵正围着一个中年汉子拳打脚踢。
那汉子怀里护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背上还背着个布包,想来是刚想带着孩子逃出去,就被截住了。
一个日军士兵一脚踹在汉子的膝盖上,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孩子从他怀里滚出来,吓得哇哇大哭。
另一个日军士兵狞笑着走过去,一把揪住孩子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更响了,汉子红着眼想爬起来,却被旁边的日军用枪托狠狠砸在背上,一口血喷了出来,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沈砚之的手指死死扣着步枪的扳机,指节泛白。
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对方有五个人,手里都有步枪,他只有一把枪,还有十几个子弹,一旦开枪,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和树林里的苏晚、老汉都暴露出来。
可就在这时,村口的土路上,一个孕妇扶着墙慢慢走出来,肚子高高隆起,看样子快生了。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嘴里不停念叨着“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一个日军士兵看到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丢下手里的孩子,朝着孕妇走过去,嘴里说着下流的日语,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肚子。
“畜生!”
沈砚之再也忍不住,咬着牙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带着风声,精准地击中了那个日军士兵的后背。
他往前踉跄了两步,扑倒在孕妇面前,鲜血瞬间染红了地上的泥土。
剩下的西个日军士兵猛地回头,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沈砚之不敢停留,立刻矮身躲到一棵树后,快速换了个弹夹。
“在那边!”
一个日军士兵用日语大喊,举着枪朝着灌木丛的方向扫射。
子弹打在树干上,木屑飞溅,沈砚之的胳膊被一颗流弹擦到,***辣地疼,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他咬着牙,借着树干的掩护,再次探身开枪。
这一枪没击中日军,却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西个日军士兵分成两组,一组朝着灌木丛这边逼近,另一组则留在晒谷场,警惕地盯着周围。
“沈砚之!
你怎么样?”
苏晚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带着焦急。
“我没事!
你别出来!”
沈砚之大喊着回应,同时快速思考对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迟早会被日军找到。
就在这时,晒谷场上的那个中年汉子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旁边一根断裂的锄头柄,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日军士兵砸了过去。
那日军士兵没防备,被砸中了后脑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好样的!”
沈砚之心里一喜,立刻开枪,击中了另一个日军士兵的腿。
那士兵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剩下的两个日军士兵慌了神,一个朝着中年汉子开枪,另一个则继续朝着沈砚之这边射击。
中年汉子没能躲过子弹,胸口中弹,倒在地上,临死前还朝着孩子的方向伸出手,眼里满是不舍。
沈砚之的眼睛红了,他猛地从树后冲出来,朝着剩下的两个日军士兵连续开枪。
子弹呼啸着,一个击中了日军士兵的胸口,另一个则擦过他的胳膊,打在了旁边的墙上。
最后一个日军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沈砚之追上去,从腰间拔出匕首,朝着他的后背刺了过去。
匕首没入身体,日军士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短短几分钟,晒谷场上就躺了五具日军尸体,还有两具村民的遗体。
沈砚之喘着粗气,走到那个孕妇身边,扶着她坐在地上:“你没事吧?”
孕妇还在发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沈砚之又走到那个孩子身边,把他抱了起来。
孩子吓得浑身发抖,却懂事地没有哭,只是紧紧抱着沈砚之的脖子。
“沈砚之!”
苏晚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扶着那个老汉。
她看到晒谷场上的景象,还有沈砚之胳膊上的伤口,脸色立刻变了,“你受伤了!
快过来处理一下!”
沈砚之抱着孩子走过去,把孩子交给苏晚,然后在地上坐下。
苏晚立刻打开急救箱,拿出纱布和酒精,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
酒精碰到伤口,钻心的疼,沈砚之却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这些日军……太残忍了。”
苏晚一边包扎,一边看着地上的村民遗体,声音哽咽。
那个中年汉子还趴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旁边的孩子紧紧拉着他的衣角,小声地喊着“爹”。
沈砚之沉默着,目光扫过整个村子。
家家户户的门都开着,里面一片狼藉,衣物、粮食散落一地,有的房子还在冒烟,显然是被日军烧过了。
不远处的墙角下,还躺着一个老奶奶的遗体,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个干瘪的窝头。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太久,日军的援军可能很快就会来。”
沈砚之站起身,把步枪背在肩上,“得尽快把活着的村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苏晚点了点头,把孩子交给那个孕妇抱着,然后走到老汉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老汉的呼吸依旧微弱,但好在止血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村里还有其他活着的人吗?”
沈砚之朝着村子里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几户人家的门慢慢打开,从里面走出十几个村民,都是老弱妇孺,一个个面带惊恐,眼神里满是绝望。
他们看到晒谷场上的日军尸体,还有沈砚之身上的军装和步枪,眼里才燃起一丝希望。
“这位同志,你们是军队的吗?
能救救我们吗?”
一个老人颤巍巍地走过来,拉着沈砚之的手问道。
沈砚之看着老人期盼的眼神,心里一阵酸涩。
他不是正规军队的人,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兵,可此刻,他却成了这些村民唯一的希望。
“我们是黄埔军校的学生,专门来打日军的。”
他坚定地说,“你们放心,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还有日军的呼喊声。
沈砚之脸色一变:“日军的援军来了!
大家快跟我们走!”
他让苏晚带着孕妇、孩子和老汉走在中间,其他村民跟在后面,自己则拿着步枪在前面开路,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汽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日军的枪声也开始朝着村子这边扫射。
沈砚之回头看了一眼小李庄,看着那些冒烟的房屋,还有地上的遗体,心里燃起一股熊熊怒火。
这怒火,不仅是为了死去的村民,也是为了他远在南京的家人,为了千千万万被日军残害的同胞。
他握紧了手里的步枪,脚步更加坚定。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他是一个战士,一个要为守护家园而战的战士。
而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