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痛。
并非源于洒在脸上的浑浊雨水,而是来自灵魂深处那被粗暴撕裂的创口。
埃德里克在一条弥漫着腐臭和血腥气的后巷里醒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后背传来蚀骨的剧痛。
那里空空荡荡,曾经与生俱来、与灵魂共鸣的光翼连接点,如今只剩下两片死寂的虚无,以及一个冰冷嵌入血肉的禁绝之环。
他试着调动一丝力量,回应他的只有灵魂层面更猛烈的抽搐和反噬,仿佛一个失去双腿的人试图奔跑。
折翼之刑。
教廷的判决不仅剥夺了他的力量,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彻底***,意在让他像蝼蚁一样,在绝望和痛苦中腐烂。
雨水混合着巷子里的污水,浸透了他原本华贵、如今却肮脏破败的圣子祭袍。
那头失去神力滋养的璀璨金发,此刻紧贴在他苍白如纸的脸颊上,黯淡得如同枯草。
远方,圣山的方向依旧隐隐传来缥缈的圣歌,与这里泥泞、绝望的现实割裂成两个世界。
“看!
那小子好像还有点好东西!”
一个沙哑而贪婪的声音在巷口响起。
三个穿着破烂、眼神凶狠的流浪汉堵住了去路,他们的目光锁定在埃德里克祭袍上那些即便蒙尘也难掩精致的金线刺绣上。
弱肉强食,这是放逐之地的第一课。
埃德里克想撑起身体,但剧烈的痛苦和极度的虚弱让他再次瘫软在地。
为首的流浪汉狞笑着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袍领:“小少爷,把这身好衣服赏给我们吧!”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埃德里克淹没。
难道他窥见真相,反抗命运的结局,就是死在这条无名巷弄里,像野狗一样被剥个精光?
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的火焰猛地窜起!
就在那流浪汉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脖颈的瞬间——“嗡……”一声几不可闻的震颤,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体内深处,那被禁绝之环死死封锁的某个角落!
紧接着,是“咔嚓”一声细微的脆响。
嵌入他后背的禁绝之环表面,竟然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裂纹!
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气息,如同被囚禁万古的凶兽,透过这道细微的裂缝,溢出了一丝!
它不是圣光那种温暖、纯粹、秩序的力量,而是……灼热、暴烈、充满了毁灭与新生并存的原始气息!
仿佛是宇宙诞生之初的烈焰,是生命最本源的狂怒!
“呃啊——!”
埃德里克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吼,并非因为痛苦,而是因为这股力量强行贯通的膨胀感!
他原本淡金色的眼眸深处,一点赤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余烬中重新燃起的火种!
他下意识地,对着那伸来的脏手,挥出了软弱无力的一拳。
没有圣光闪耀。
但在他的拳头触及对方皮肤的刹那,那名流浪汉却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他接触拳头的部位,皮肤瞬间变得赤红、滚烫,仿佛被烙铁印上,甚至冒起了丝丝白烟!
“怪…怪物!”
另外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拖起同伴,惊恐万状地逃离了巷子。
埃德里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感受着体内那一道细微却真实不虚的暖流——它正沿着一条从未被教廷典籍记载过的路径,在他干涸的体内艰难地运行。
这股力量,回应了他的愤怒,回应了他的不甘。
它并非神赐,而是源于他自身的意志!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坐在湿冷的墙角,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尤利乌斯那冰冷的面容,和祭坛下信徒们被汲取生命光晕的画面。
一丝近乎疯狂的笑意,混合着雨水,在他嘴角勾起。
原来……这才是世界的真相吗?
光明之下,藏着最深的黑暗。
而我这被神抛弃的残躯之内,却孕育着……弑神之火?
他闭上眼睛,开始摒弃所有教廷灌输的冥想方法,不再祈求、不再信奉,而是尝试着去感受,去引导体内那一道微弱却顽强的热流。
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在灵魂感知的最深处,他“看”到了。
在那被禁绝之环封锁的核心,原本孕育着纯净光翼的地方,一点微小的、却散发着暗红与苍蓝交织光芒的火焰,正在静静燃烧。
而在那火焰周围,两对极其虚幻、近乎透明的能量翼影,正在缓缓舒展。
它们不再是纯净的圣光羽翼,其形态更加古老、更加狰狞,边缘燃烧着细微的火焰,仿佛由纯粹的毁灭能量构成!
逆光之翼……这就是我的……新生吗?
埃德里克猛地睁开双眼。
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一缕破晓的微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照亮了他所在的污秽巷弄。
他眼中的迷茫和虚弱己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毁灭后重生的坚定与冰冷。
他伸出依旧沾着泥污的手,轻轻触碰后背那带着裂纹的禁绝之环。
“你们折去了我侍奉的翼……”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便休要怪我……生出弑神的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