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第一次见到驰骋，是在深秋的马术俱乐部。
她裹着驼色大衣，站在围栏外看骑手们驯马，指尖捏着半杯早己凉透的美式。
朋友说带她来散散心，她便来了，脸上没什么情绪，仿佛眼前奔腾的骏马、扬起的尘土，都与自己隔着一层透明的膜。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撞进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
“这位小姐，你的咖啡快洒了。”
男人穿着骑手服，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脖颈间还带着未散的薄汗，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纹路。
他是驰骋，俱乐部的教练，也是刚才在跑道上让那匹烈马乖乖臣服的人。
无所谓“哦”了一声，随手将咖啡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没再多说一个字。
后来她成了俱乐部的常客，却从不骑马，只是坐在固定的位置上，看驰骋教别人。
他教初学者时耐心得很，声音温和，会亲自调整马镫的高度；遇上有基础的学员，又会变得锐利，眼神跟着马的步伐移动，偶尔喊一声“重心压低”，穿透力十足。
无所谓就那么看着，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默剧。
首到那天，俱乐部来了一匹叫“追风”的黑马，性子烈得很，几个教练都没能驯服。
驰骋握着缰绳尝试时，“追风”突然扬起前蹄，众人惊呼中，无所谓不知怎的就冲了过去，伸手轻轻抚上了马的脖颈。
奇迹般地，“追风”安静了下来。
驰骋回头看她，眼神里满是诧异。
“你懂马？”
无所谓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马鬃的触感，她摇摇头：“不懂，就是觉得它有点怕。”
那天之后，驰骋开始主动找她说话。
他会给她带热可可，会跟她讲“追风”的来历，讲自己小时候在草原上第一次骑马的经历。
无所谓依旧话少，但会听着，偶尔点头。
他说他的名字“驰骋”，是爷爷取的，希望他能像风一样自由奔跑；她说她的名字“无所谓”，是自己改的，以前的名字忘了，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什么都无所谓。
驰骋笑她：“哪有人什么都无所谓的？”
“我就无所谓。”
她看着远处的跑道，“工作丢了无所谓，爱人走了无所谓，明天会不会下雨，也无所谓。”
他没接话，只是牵过她的手腕，将一副手套塞到她手里。
“试试？”
她被他拉到“追风”面前，那匹马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驰骋帮她戴上头盔，调整好装备，扶着她坐上马背。
“别怕，有我。”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
马开始往前走，步伐缓慢。
无所谓的身体有些僵硬，紧紧抓着缰绳。
驰骋牵着马走在旁边，时不时提醒她放松肩膀。
风吹过脸颊，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她低头，能看到驰骋牵着缰绳的手，骨节分明，稳稳当当。
“你看，”驰骋的声音带着笑意，“你不是什么都无所谓，你只是没遇到让你有所谓的事。”
她没说话，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松动。
后来她开始学骑马，驰骋是她的专属教练。
他教她握缰绳的力度，教她感受马的呼吸，教她在奔跑时张开双臂。
她摔过几次，膝盖青了一块又一块，却没像以前那样说“算了”，反而第二天依旧准时出现在俱乐部。
驰骋会给她擦药，动作轻柔，嘴里却念叨着“下次再这么不小心，我可不管你”。
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说：“驰骋，你说的对，我好像遇到有所谓的事了。”
他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她，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
“什么事？”
“比如，今天能不能骑快一点。”
她别开脸，耳尖悄悄泛红。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啊，不过要跟紧我。”
那天的风很温柔，“追风”载着无所谓，跟在驰骋的马后，在跑道上肆意奔跑。
她张开双臂，感受着风从指尖划过，听着耳边驰骋的笑声，突然觉得，原来“有所谓”的感觉，这么好。
后来有人问无所谓，怎么突然就变了。
她笑着看向不远处正在喂“追风”的驰骋，说：“因为有人带着风来了，吹散了我心里的‘无所谓’。”
而驰骋总会笑着补充：“不是我带着风来，是她让我的风，有了停靠的地方。”
深秋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追风”温顺的眼眸里，一切都刚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