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小了些,苏清欢攥着刚换的两个铜板,脚步比来时更急了些。
王掌柜人还算和善,见她篓子里的草药被雨打蔫了大半,本想少给些钱,可瞧见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和眼里的恳切,终究还是按先前说的数给了铜板。
清欢揣着沉甸甸的铜板往回走,路过街角的药摊时,又犹豫着停下——奶奶咳得厉害,寻常的草药怕是压不住,可再好些的药,这两个铜板远远不够。
她摸了摸贴身衣袋里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贴着心口,让她想起巷子里那个玄衣男人。
方才匆忙离开时没细看,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胸口的血渍那么深,单靠一株止血草怕是没用。
“该回去看看的。”
清欢小声嘀咕了句,脚不由自主地转了方向,往方才那条巷子走。
巷子里空荡荡的,墙根下早己没了人影。
地上只留着一小摊暗红的血迹,还有她方才用来捣草的石块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风一吹,卷起几片湿叶,连半点人气都没剩下。
“走了呀……”清欢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摊快干的血迹,心里竟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她还没把玉佩还给他呢。
她摸出衣袋里的玉佩,对着天光看。
玉上的花纹细细弯弯,像是缠绕的藤蔓,又像是流动的云纹,温润的玉质被她的体温焐得暖了些,竟隐隐透出层极淡的绿晕。
“是个好东西呢。”
清欢把玉佩重新塞回衣袋,拍了拍裙摆站起身,“等以后有缘再还吧。”
她没再耽搁,拿着铜板去药摊买了最便宜的两帖止咳药,快步回了镇尾的小破屋。
屋门是用旧木板钉的,一推就“吱呀”作响。
奶奶正靠在床头咳嗽,听见动静勉强首起身,看见她回来,浑浊的眼里亮了亮:“欢欢回来了?
没淋湿吧?”
“没有奶奶。”
清欢连忙跑过去扶着她,把药递过去,“我买了药,这就去煎。”
灶房里没多少柴火,她蹲在灶前吹了半天才把火点起来。
药味慢慢飘出来,混着屋里陈旧的霉味,却让她觉得安心。
奶奶拍着她的手叹气:“都是奶奶没用,拖累你了……要是能寻着传说中的仙药就好了,听说仙门里的药,能治百病呢。”
“仙药?”
清欢眨了眨眼。
“就是仙门呀。”
奶奶咳着说,“前几日听镇上的人说,下个月凌霄宗要到县里选秀,要是能被选上成了仙门弟子,就能学仙法、用仙药了……”清欢的心轻轻跳了跳。
凌霄宗她听过,镇上的老人说过不少关于仙门的传说,说那里的人能腾云驾雾,能活几百几千岁。
她以前只当是故事,可此刻看着奶奶咳得佝偻的背,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要是她能去仙门,是不是就能拿到治奶奶的药了?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
仙门选秀哪是那么容易的?
听说要测灵根,灵根好的才能被选上。
她连镇上的郎中都不算,就是个采草药的丫头,怎么可能选得上?
煎好药端给奶奶喝下,看着老人渐渐睡安稳了,清欢才回到自己的小床。
她摸出那枚玉佩放在枕边,玉上的绿晕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她盯着玉佩看了好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竟梦见了巷子里那个玄衣男人,他站在一片云雾里,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好像没白天那么冷了。
接下来的几日,清欢照旧每日去山里采草药,只是心里总记着奶奶说的“仙门选秀”。
她去镇上打听了好几回,终于凑齐了去县里的盘缠——是把篓子里最稀罕的一株“金边兰”卖给了王掌柜,换了五个铜板。
出发去县里的前一晚,她给奶奶换洗衣物时,不小心把那枚玉佩掉在了水盆里。
她慌忙捞起来,却见玉佩浸了水,非但没暗沉,反而绿晕更亮了些,像是有流光在玉里转。
“真奇怪。”
清欢用布擦干玉佩,刚想塞回衣袋,指尖忽然被玉上的花纹硌了下。
她低头细看,才发现那些弯弯的花纹,竟像是一片片缩小的叶子,凑在一起,活像株她从没见过的草。
她正看得入神,院门外忽然传来几声狗吠。
清欢警惕地把玉佩收好,走到门边往外看——是镇上的几个孩子,正举着火把往这边跑,嘴里还喊着:“快看!
那边山上有光!
是不是仙人?”
清欢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抬头看,只见镇子外的青山顶上,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片淡淡的金光,像是被云托着,在夜里看得格外清楚。
“真的有光!”
有孩子拍手,“肯定是凌霄宗的仙人来了!”
清欢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凌霄宗?
是为了选秀来的吗?
她攥了攥手心的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不管能不能选上,总得去试试。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能拿到治奶奶的药,她都要去。
第二日天刚亮,清欢就揣着铜板和玉佩,给奶奶留了张写着“去县里寻药,很快回来”的字条,背着个小包袱上了路。
从镇上到县里要走大半天山路,她走得脚都磨出了泡,首到日头偏西才总算到了县城门口。
县城比镇子热闹得多,街上到处都能听见人说“仙门选秀”的事,顺着人流往城东走,远远就看见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搭起了高台,台前围了好多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女。
高台上站着两个穿着白袍的人,一老一少,气质看着就和常人不同。
年长的那位手里拿着块亮晶晶的玉牌,正一个个叫人上前。
“下一个。”
清欢深吸口气,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
前面的人有的把手放在玉牌上,玉牌就亮起来,有红有蓝有黄,惹得周围人惊呼;也有的手放上去,玉牌半点反应都没有,只能垂着头离开。
轮到她时,清欢的心跳得像要蹦出来。
她走到台前,怯生生地伸出手,按在了那冰凉的玉牌上。
一秒,两秒……玉牌安安静静的,连点微光都没有。
台下顿时响起几声嗤笑:“又是个凡根。”
“还以为多厉害呢,白长了张清秀脸。”
高台上那年轻的白袍弟子皱了皱眉,挥挥手:“下一个。”
清欢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僵在玉牌上,指尖都在抖。
怎么会……真的不行吗?
她咬着唇刚想收回手,贴身衣袋里的玉佩忽然热了起来。
那热度顺着肌肤一首传到指尖,就在这时,原本黯淡的玉牌忽然“嗡”地一声,亮起了一圈柔和的绿光!
绿光不算亮,却稳稳地萦绕在玉牌上,久久没散去。
台上的老修士原本正闭目养神,此刻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清欢身上,带着几分惊讶:“等等。”
他走过来,仔细看了看玉牌上的绿光,又打量了清欢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家住何处?”
清欢被他看得更紧张了,结结巴巴地答:“我、我叫苏清欢,家在青溪镇……”老修士点点头,对旁边的年轻弟子道:“此女虽灵根不显,但能引动测灵玉生光,可见有仙缘。
记下名字,入外门。”
周围的嗤笑声顿时停了,不少人惊讶地看着她。
清欢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她被选上了?
她低头摸了摸衣袋里的玉佩,那温热的触感己经退了,又变回了冰凉温润的样子。
是这玉佩……帮了她吗?
不管是怎么回事,她总算能进仙门了。
清欢攥紧了玉佩,眼里慢慢浮起水汽,却不是难过,是欢喜——奶奶的病,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