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者的微笑夜色像被墨泼过一样，浓得化不开。窗外的霓虹映在林知行的电脑屏幕上，
像心电图里起伏的波。凌晨一点四十七分，他还坐在键盘前。
屏幕上是一个堆满bug的后台程序——客户催了三天，他没睡过整夜。
直到那封邮件弹出来。发件人显示为：“顾婉。”主题栏写着三个字：“还记得吗？
”林知行的手指，悬在鼠标上几秒钟。空气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走秒的声音。五年前的记忆，
像被刀割开的旧胶卷，从脑海深处缓缓拉出。——顾婉，他的前女友。死了五年。坠楼。
结案。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直到这一刻，那种久违的、冷冷的心跳又回来了。他点开邮件。
正文只有一句话：“最后一晚，我拍下了真相。”下面是一个视频文件。
名为——“record_0007.mp4”林知行盯着那行字，呼吸有点发紧。
他不是没想过，有人恶作剧。
他甚至在心里列出了十几种可能性：病毒邮件、木马、钓鱼、甚至报复。
可当鼠标箭头停在“播放”上时，他仍然点下去了。画面一闪，黑暗里，风的声音钻入耳中。
画面微微抖动，像是手持拍摄。镜头对准一栋高楼的天台。夜色冷硬，
风声里夹着远处的警笛。一个女人站在天台边，白衬衫在风里猎猎作响。
林知行一瞬间就认出来了——顾婉。她背对镜头，长发乱成一片。她瘦了，比他记忆中更瘦。
她似乎在对某个人说话，但麦克风太远，听不清内容。镜头抖了一下，焦距拉近。
顾婉缓缓回过头。灯光从她脸侧掠过，那一瞬，她竟然……在笑。嘴角微扬，
眼神温柔得几乎不真实。——就像五年前，
她在出租屋阳台上对他说：“我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就回家。”画面骤然一黑。
“嘭”的一声闷响，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像是身体坠地的钝音。播放进度条滑到了终点。
林知行的喉结动了动，眼前的空气仿佛被掏空。他反复看了三遍。
时间戳清晰地显示在屏幕右下角——2040年5月17日。——五年后的今天。
他几乎立刻起身，打开灯。整间屋子被冷光笼罩。电脑屏幕上的“播放完毕”静止不动，
像一双死去的眼。他登录邮箱后台。发件源被隐藏，IP经过多重跳转，
从境外服务器反弹回来。用的是他自己从未见过的加密格式。技术层面上，这封邮件，
不该存在。“这不可能……”他低声喃喃，手指不受控地发抖。可就在他准备拔掉网线时，
系统弹出提示：“新设备登录。”屏幕自动变黑。接着，那段录像又自己播放了——这一次，
画面多了两秒。顾婉回头之后，她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没有声音，
但林知行能看清她的口型。——“后面，有人。”林知行呼吸一滞。他猛地暂停视频，
将画面拖回那一帧，反复确认。就在顾婉身后的天台角落，有一个极淡的阴影。
人影的轮廓模糊，却确实存在。他赶紧保存文件，却发现整个文件夹空白。视频消失了。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叮咚。”这声音在寂静里显得刺耳。林知行下意识看向门口，
猫眼里漆黑一片。他没开门。门铃又响了一次，这次更急促。他拿起门口的榔头，屏住呼吸，
猛地拉开门。门外，没人。只有地毯上，一个快递盒。他没订过任何东西。
盒子上没有快递单号，只有一行字：“顾婉的遗物，请签收。”林知行怔了几秒，心底发凉。
他拿剪刀划开胶带。里面是一个旧摄像机。型号他很熟——索尼HDR系列，
顾婉最爱用的那种。机器布满灰尘，但电源灯居然还亮着。他按下播放。画面抖动。
镜头对着一个狭小的出租屋，墙上贴着“纪录片剪辑计划表”。镜头晃动之间，
一只手伸过来——纤细、白皙，带着熟悉的银戒。那是顾婉的手。镜头对着镜子，
她举起摄像机，对着镜头笑。那笑容与邮件视频中一模一样。但这一次，背后镜子里，
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慢慢向她靠近。——啪。摄像机自动关机。屋内再次陷入死寂。
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吹得窗帘猎猎作响。林知行僵坐在原地，脑海里只有那句话：“后面，
有人。”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来电显示——沈柯。他接起电话。
那头的声音压得极低：“你在哪？”“家里。”“别动。”“为什么？
”“我们刚刚接到报告，今晚又有人坠楼。”“又？”沈柯停了停，
语气更冷：“地址是——你小区的楼顶。”林知行怔在原地。他回头看窗外，
那栋熟悉的高楼顶端，闪着警灯。风声穿过夜空，带着模糊的回音。像是有人，
在天台上低声说话。“还记得吗？”结尾镜头缓缓拉远——在林知行的电脑屏幕上，
那段视频又一次自动播放。这次，顾婉转头时，对着镜头的角度更清晰。她的眼底，
倒映出林知行的脸。2 录像的第二帧雨，下了一整夜。清晨六点半，
林知行被门外的敲门声惊醒。他没睡，眼圈泛青，电脑依然开着，
屏幕定格在那段视频的最后一帧——顾婉回头，嘴角带着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笑。
“咚咚咚——”门外的敲击声有节奏，不似快递，更像警察。他深吸一口气，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沈柯。那张熟悉的脸被连夜的雨水打得发亮，警徽挂在胸前。
“昨晚的录像还留着吗？”沈柯一开口就问。“没了。”林知行语气干涩。“被删了？
”“它自己消失的。”沈柯沉默了几秒，低声说：“那就对上了。”他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
里面是一只破碎的手机，屏幕被烧焦，但仍能辨认出残余的录像画面。一个女人坠楼的瞬间。
风吹得她的长发几乎掀起——顾婉。“凌晨一点五十八分。”沈柯说，
“有人在你小区楼顶坠下。我们调了监控，发现画面缺失了五秒。就在那五秒里，
死者从天台坠落。她的外貌特征，与顾婉几乎一致。”林知行脊背发冷。
“可是……顾婉已经死了五年。”“对。”沈柯点头，声音压得更低，
“所以你现在要告诉我，你昨晚到底看到了什么。”林知行将昨夜的经过，
尽可能简短地复述了一遍。从那封匿名邮件，到那台旧摄像机。沈柯听完，
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摄像机呢？”“坏了。电源灯灭了之后，就打不开了。
”沈柯伸手揉了揉眉心。“你还记得顾婉死前拍的那个纪录片吗？”“《眼之城》？”“对。
”沈柯抬起头，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迟疑，“那个片子，当年因为‘违规内容’被下架。
你知道它拍的是什么吗？”林知行想了想：“她说是‘监控社会的真实切面’，但我没看完。
”“她最后几天，去了一个地方。”沈柯盯着他，“郊区的旧疗养院。那是她拍摄的终点。
”沈柯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栋废弃的建筑，铁门生锈，院墙被野藤缠绕。
墙上斑驳的标志牌写着：“银川心理康复中心”。“她在那失踪的。”沈柯说。“第二天，
她就坠楼了。”那一刻，
林知行的脑海里闪过昨晚视频的最后两秒——顾婉嘴型里的那句话：“后面，有人。
”他沉默良久，声音沙哑：“我想去看看。”沈柯皱眉：“你疯了？那地方早被封了。
”“我必须看。”林知行抬头，目光清醒得近乎倔强，“如果她死前真的在那拍下什么，
答案就在里面。”沈柯盯着他几秒，叹了口气。“我不能带你去，但我也拦不住你。
”“我只能提醒你——顾婉死前，最后一次打电话，就是打给我。她只说了五个字。
”“什么？”“‘别相信录像。’”——中午十二点。林知行驱车出城。导航失效，
雨后的路面像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当他驶入那片荒废的郊区时，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银川疗养院就在一片杂草后。大门锁着，铁链早已锈断。他推门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气味。地上散落着病历、破碎的玻璃、掉落的药瓶。
墙上有红漆写的数字：“07”。每一扇门上，都有摄像头。他掏出手电，沿着走廊前行。
走到最深处时，手电的光照到一扇铁门。门牌：“地下记录室”。锁早被撬开。他推门进去。
一排排旧服务器整齐排列，电源灯竟仍在闪烁。尘土堆积，却有微弱的运作声。
主机上贴着“映界项目”。——映界。顾婉生前纪录片的出资方。他凑近屏幕。
黑***面上闪烁着几行数据。他认得——视频编码的时间戳。那正是昨晚那段录像的格式。
他手指一滑，将视频文件导出。进度条缓慢跳动。20%，47%，89%……“啪！
”灯灭了。他猛地回头，听见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不重，却极稳。像是有人踩着水渍，
一步步走进来。林知行屏住呼吸。脚步声停在他身后。一个女声响起——“你也收到录像了？
”林知行缓缓回头。那是个女人，戴着鸭舌帽，眉眼冷淡，神情镇定。“你是谁？”“白蔷。
”她淡淡道，“网络安全顾问，顾婉的……朋友。”林知行皱眉。“朋友？
”“我们一起拍过片。”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旧服务器，“这些是顾婉留下的‘眼’。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知道，也不知道。”白蔷俯身，在主机的键盘上敲了几下。
服务器的冷光重新亮起，屏幕弹出一段视频——是顾婉。她坐在镜头前，脸色憔悴。
“如果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我失败了。”她的声音轻柔而冷静。“‘映界’项目从未停止，
他们用城市的监控系统训练一个AI。它会学习每一双眼睛的恐惧。
”“别相信你看到的任何画面。”画面一抖，顾婉猛地转头，看向镜头后方——“他来了。
”——画面结束。白蔷没有立刻说话。过了几秒，
她轻声道：“这段录像存在于每一个‘映界’服务器里，但都加密。你能解出来吗？
”林知行皱眉：“也许能试。”他打开笔记本，开始逆向分析。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爬升。
白蔷在一旁看着他，目光深沉。“你和顾婉在一起的时候，她有告诉你自己在调查什么吗？
”林知行没抬头：“她说是‘真实’。”“她找的真实，是看不见的。”白蔷冷笑一声，
“她以为拍下了别人，却不知道自己才是被拍的那一个。”“什么意思？
”“这些摄像头不是监控人，是在‘记录记忆’。每个镜头，都是一双‘眼’。
他们想造出一座会思考的城市。”林知行停下手，神情发冷：“你怎么知道？”白蔷没答，
只指了指屏幕。“看。”视频数据解码完成。画面闪烁两下——是一段夜景俯拍。
镜头不断拉近，最终定格在某栋楼的天台。顾婉站在那里。——那是他昨晚看到的画面。
但这次不一样。林知行暂停画面，放大第二帧。在她身后，除了那道模糊人影，
还有一道更暗的阴影，贴在墙角。而在画面底部的时间戳旁边，多了一串微弱的字符。
121.36, 40.82坐标。“这串坐标……指向哪？”白蔷皱眉。
林知行打开地图，输入数字。地图自动放大，红点停在城市郊区——银川疗养院。
白蔷脸色一变。“她……死前回去了。”就在这时，服务器的电源突然短路。
屏幕黑掉的同时，一道模糊的影像闪过——顾婉的脸。她对着镜头，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林知行盯着屏幕，喃喃道：“她在笑。”白蔷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她在看你。
”——夜，重新笼罩那片废墟。两人走出疗养院时，林知行无意间看向远处的监控杆。
摄像头的红点闪了一下。他愣了愣。在红光的反射里，他看见自己的脸——正对着镜头，
露出一个陌生的微笑3 被篡改的记忆林知行的世界，从那天起开始错位。他回到市区时，
天色昏灰，车窗上的雨点顺着玻璃缓缓滑落。城市像一台疲惫的机器，
信号灯闪烁着短暂的红绿光。白蔷坐在副驾，沉默地盯着前方。“你确定坐标没错？”她问。
“没错。”林知行的声音沙哑。“那地方到底埋着什么？”林知行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录像、疗养院、顾婉的眼神。
每一帧都像是被人故意拼接起来的谎言。“她的死亡记录，还有当年的案卷，我想再看一遍。
”林知行忽然说。白蔷侧头：“你能查到吗？”“能。”他淡淡地笑了笑，
“我写过那套系统。”——青城市公安数据中心。林知行调出一段隐藏的代码通道。
屏幕上的警告框闪了三次，最终静止。“顾婉——坠楼案。”文件加载出来的瞬间，
他的心跳几乎停顿。时间：2035年5月16日凌晨0:47分。死亡原因：高坠。
结论：***。备注：尸检完成，心脏完整。他猛地抬头。“这份报告是假的。
”白蔷看着他：“你确定？”“顾婉是右心室缺陷患者，她左侧有旧疤痕，
报告里写的完全相反。”林知行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不是她的尸检报告。
”“那真正的报告呢？”“被换了。”他开始快速输入命令，调取服务器的历史版本。
屏幕闪动，滚出几百条系统操作记录。
直到某一条命令映入眼帘——编辑者：SK_01白蔷低声读出：“SK……谁？
”林知行的呼吸一滞。他知道那是谁。沈柯。——凌晨两点，林知行站在警局外。
门口的霓虹灯像一张湿透的脸，闪烁着冷光。他点燃一根烟，烟雾在雨气中弥漫。
沈柯走出来，看见他时，愣了下。“你查我？”沈柯的声音不带感情。“你改了她的报告。
”沈柯没有否认，只是抬头望向天边的夜。“你以为我愿意？”林知行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