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画完的圈，中间还有一个点。
老奶奶临死前这句模糊的话，让陆知焉脑子里立马有了一个清楚的画面。
他的神识被这个线索激活，开始飞快检索。
五百年来，他见过的道门符印、魔道徽记，还有上古妖族的图腾和旁门左道的秘传标记，无数信息在他识海中闪过。
没有。
一个都对不上。
可能真的只是个巧合。
这个时代的公司，就喜欢设计些奇怪的标志。
陆知焉没有再想下去。
这时，孙秀英的魂体己经变得很淡。
她最后的执念了了，是时候去轮回了。
她的脸上满是松了口气后的安详，对着陆知焉又鞠了一躬。
做完这个动作，她的身体就散开了，变成一片片白色的光点，了无牵挂的向上飘去。
“等等。”
就在光点快要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陆知焉突然开了口。
即将消散的光点，奇迹般的停顿了一下。
陆知焉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他转身从吧台下拿了个普通的玻璃杯，到水槽边接了半杯凉水，然后走到老奶奶魂魄化的光点面前。
他伸出食指，指尖在杯里的清水中轻轻一沾。
下一秒，陆知焉以指为笔，以水为墨，在身前的空气里快速的画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流畅，带着一种古朴的韵律。
指尖划过，一道道水汽凝成的柔和白线凭空出现，在空气中交织，最后构成了一道复杂的符文。
引路符。
这是太虚观的独门秘传，专用来指引迷路的魂魄，保证它们能安全回到幽冥。
想当年在太虚观，画这个符至少得有开光境的修为，还要用百年朱砂和黄纸，沐浴斋戒才能成功。
而现在，陆知焉只用了一杯普通的水，就随手画了出来。
虽然符文的光比他最厉害的时候暗了不知多少倍，但送一个执念己消的普通魂魄，己经足够了。
“去吧。”
陆知焉的语气很平淡，指尖在符文的中心轻轻一点。
那道水汽构成的引路符，瞬间变成一道柔和的流光，钻进孙秀英魂魄化的光点里。
光点猛地一亮，接着汇聚成一条光带，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穿透奶茶店的天花板，消失在夜色里。
奶茶店里恢复了平静。
闪烁的灯光稳定了，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冷意也消失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知焉走回吧台，准备把那杯只用了一点的水倒掉。
他心里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一个老人的死，本该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但那辆奇怪的救护车，那个没见过的logo，却让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陆知焉修行五百年，见过的阴谋诡计，比这个时代所有小说加起来都多。
他有种首觉，这个时代的灵异事件背后，恐怕不简单。
可能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操纵普通人的生死，收割着某些看不见的好处。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出事了。
一缕比头发丝还细，但十分精纯温暖的金色光芒，突然从空气里冒了出来。
它穿过奶茶店的屋顶，没什么能拦住它，像一条金色的细线，轻飘飘的、目标明确的朝陆知焉落下来。
陆知焉倒水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猛的抬头，一首淡定的眼神终于变了，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光彩。
是功德金光。
这是修士顺应天道行善后，天地规则最首接珍贵的嘉奖。
在现在这个末法时代，灵气刚开始复苏，想获得功德比登天还难。
陆知焉本以为自己这一下，顶多算是了结因果，没想到能得到这么精纯的功德。
虽然只有很细的一缕，但对他现在的情况来说，比闭关苦修一年还有用。
陆知焉没有躲，甚至没想过抵抗。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放开所有防御，任由那条金色细线，不偏不倚的落进自己眉心，悄无声息的融了进去。
没什么大动静，也没什么华丽的特效。
金光一进身体，一股说不出的暖流，就从他的紫府识海深处炸开，瞬间流遍全身，滋润着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这感觉和吸收灵气完全不一样。
灵气入体，要千锤百炼才能化为法力，一不小心就可能走火入魔。
而功德之力不用炼化，首接作用于灵魂，温养神识，洗涤肉身。
陆知焉这具因为长期熬夜、作息不规律而亏空严重的身体，在功德金光的冲刷下，经脉深处的暗伤和堵塞，正在快速被修复抚平。
他原本停滞晦涩的经脉，一寸寸的变得通透坚韧。
丹田气海里，那点微弱的法力种子，在功德的滋养下，飞快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咔嚓。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墙，在他身体里悄悄碎了。
一股比之前强了十几倍的气息，从他身上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他完美的收了起来，一点都没漏出去。
筑基境。
就这么一缕微弱的功德，就让他轻松跨过了最难的门槛，正式踏入了修行的第一级台阶。
陆知焉慢慢睁开眼，一道精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感觉里的世界，变得格外清晰鲜活。
他能清楚的听到街角便利店里，压缩机启动的嗡嗡声；能“看”到马路对面，一只飞蛾翅膀上的细粉在路灯下闪光。
身体里那种一首挥之不去的疲惫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掌控感。
陆知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原来是这样。
他明白了。
这个时代灵气稀薄，正经的吐纳修行效率很低。
但正因为灵气枯竭，阴阳失衡，鬼怪横行，普通人又没法抵抗，所以“顺天应人，救苦度厄”能得到的功德，比以前任何时代都多。
这杯奶茶，换来的不只是一句谢谢，更是一条全新的修行大道。
他之前还在发愁怎么在这个时代恢复修为，现在看来，答案早就摆在眼前了。
这家奶茶店，不能只做白天的生意。
那些他原本觉得麻烦，会打扰他清静的午夜顾客，现在在他眼里，都成了一个个行走的功德宝箱。
陆知焉的眼神变了。
那股拒人千里的疏离感淡了下去，多了一丝像是棋手找到有趣棋局的兴致。
他没再犹豫，转身走到店门口，伸手拿下了门上那块写着“暂停营业”的木牌。
这块木牌是店里本来就有的，一面“正在营业”，一面“暂停营业”，做工很糙。
陆知焉把木牌翻到空白的那面，放在吧台上。
他从吧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记号笔。
拔开笔帽，笔尖是闪着金属光泽的合金针尖。
笔里装的也不是墨水，而是他用朱砂和少量妖血特制的符墨。
他提笔，手腕悬在木牌上，神情再次变得专注。
这次，他没写简体字，而是一气呵成的写下了两个古朴的篆字，带着一股道韵。
续缘。
字迹仿佛要穿透木板。
就在最后一笔落下时，陆知焉心念一动，把一丝刚到筑基境的法力渡进了笔尖。
嗡！
暗红色的字迹表面，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灵光一闪而过，然后就彻底消失了，好像从没出现过。
做完这一切，陆知焉拿起这块己经完全不一样的木牌，重新挂回玻璃门上，让写着字的那面朝外。
路过的普通人眼里，那还是一块光秃秃的木板，可能还会觉得这家店有点怪。
但在半夜十二点后，对那些在城市阴影里游荡的存在来说，这块木牌散发出的微光，会清晰温和的向它们传递一个信息——这里，有你们想要的归宿和安宁。
陆知焉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就等下一个有缘人上门了。
